謝昭便被她推著往外頭來,至門口,又回頭看了靜姝一眼,那人就站在簾子後麵,眼眶中卻帶著幾分淚光。
直到丫鬟進來回話,說謝昭已經上馬車走了,靜姝才稍稍平複了心緒。
她隻是不安而已,前世做了那麼多的錯事,老天爺真的會原諒她,並且又讓她就這樣幸福下去嗎?
一旦這種幸福超過了自己的期待,人大概就會變得患得患失,靜姝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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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走了沒多久,謝老夫人那邊就派人來傳話,請靜姝過去一起用早膳,想來是知道謝昭今日一早要出門參加朝會。
靜姝便急忙起身穿戴梳洗,往靜鶴堂那邊去。
年紀大的人睡眠就少了,老夫人也起的十分早,隻是沒有派人去明德堂那邊看看,如今謝昭已經娶妻,這些事情該放手的也要放手了。
“以後他朝會的日子,你就過來我這邊用早膳,也算是陪陪我老人家。”老夫人隻笑著開口道。
靜姝點了點頭,回道:“平常母親若是想要人陪了,隻管吩咐丫鬟把我們的早膳送過來,我跟相公一起過來陪您,人多吃起來熱鬨。”
當著謝昭的麵兒,靜姝還沒喊過他一聲相公呢,隻是……在外人跟前,她總不能“他啊他啊”的稱呼,肯定是要有尊稱的。
但這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她感到羞澀,從前喊“先生”的時候,明明是那麼自然的。
謝老夫人看在眼底笑在心底,一疊聲道:“我知道了。”
老夫人這邊也預備著酥酪……想來是謝昭囑咐過的。
丫鬟很自然就送到了她的跟前,現蒸的酥酪熱騰騰的,冒著香甜的氣息,上頭點綴著潔白的杏仁片,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靜姝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謝老夫人看著她笑道:“吃吧,牛乳最是養人,我如今這把年紀了,每天還是要喝上一盞的。”
用過了早膳,老夫人便去了小佛堂念經。
這幾日府上沒有什麼事情,靜姝仍舊研究昨日的係譜,正看到魏國公府魏家。原來魏家曾經有一個老姑奶奶嫁到過謝家來,因此兩家關係也算走的很近,隻是後來魏家去了大同之後,兩家的走動才少了許多。
後來魏家雖然回了京城,但謝首輔去世,謝家又不如從前了,兩家的關係也就淡了不少。
這次她和謝昭成親,魏家好像也有人過來,隻是不知道是誰而已,魏明瑛和蕭景行的婚期也近在眼前了,想來魏家最近也很忙碌。
靜姝看累了,正打算合上書休息一會兒,卻聽門外有婆子進來傳話道:“夫人,魏國公府的魏姑娘來了,說是來拜見夫人您的。”
魏明瑛怎麼會過來?
靜姝稍稍一愣,方才的困意一下子就沒了,隻放下了書道:“你先請她去清暉堂坐一會兒,我換一身衣裳就過去。”
清暉堂是外院會客的地方,魏明瑛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必定是要以禮相待的。在家穿得隨便,她還要回明德堂換一身見客的衣裳。
魏明瑛坐在清暉堂中,手邊是丫鬟送來的熱茶,她站起來,看著堂前掛著的《落日桑榆圖》,畫幅的左下角,薑太公垂鉤獨釣,等候遠道而來的周文王。
謝家外院正廳上掛的畫,十幾年都沒有變過。
那時候她還小,並不懂這幅畫的意思,彆人家的客廳,不是掛著富貴的牡丹圖,就是群山鬆柏、紫氣東來,隻有謝家掛的是落日,這實在很難不讓人奇怪。
那時候謝昭便告訴她,薑太公遇上周文王的時候,已是古稀之年了,但他還是雄韜偉略、文治武功,成為三代宰輔。
一個人,無論想做什麼事情,隻要他還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這句話魏明瑛一直都記得,可她現在卻沒有什麼希望了。
她從小清高孤傲,隻想嫁一個配得上自己的如意郎君,現在那個人雖然在身份上能配上自己,可……他卻不喜歡自己,甚至在定下親事之後,還做出那樣荒唐的事情,讓自己顏麵掃儘。
而他喜歡的那個女子,如今卻嫁給了她曾經愛慕過的人,過著讓她羨慕的日子。
魏明瑛覺得渾身發冷,這樣的人生,她竟然沒有辦法反抗,她隻能按照原來的計劃,仍舊嫁給蕭景行,跟他做一世的夫妻。
魏明瑛握緊了拳頭,貝齒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她恨這個世道,這個命運不公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