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貝幾乎有些耳鳴,席正國責罵的言語在他耳畔回旋,他是被照片尖銳的角戳醒的,半晌才回過神。
他的聲音低低的。“我沒有認任何人做爸爸媽媽。”
“你沒有嗎?我真沒想到你不願意跟我走也就算了,竟然連你父母都不在乎,現在居然還在為了秦家人說話!為了你那個哥哥、為了你的仇人說話!"
“哥哥不是我的仇人!”席貝反駁的聲音堅決,卻帶著些微的顫抖。
他向來都不會跟人吵架,隻會堅定地重複自己的想法。
"不是你的仇人?"
席正國伸出手來,幾乎想要扯住席貝的身體,但席貝後退了一步、胸膛上下起伏,眼睛通紅地看著他。
席正國就這樣與席貝對峙了片刻,旋即才將準備扯住席貝的那隻手變換成了指人的姿勢。
"不是仇人,他們讓你的戶口在他們管家的家裡?不是仇人,他們就像養寵物一樣養著你?不是仇人,他們就讓你寄人籬下、讓你當他們少爺的跟班陪少爺讀書?你這還說不是仇人——"
“他不是。”席貝反駁。
即使秦越源有私心,但是他並沒有什麼壞心,席貝知道隻有管家收養自己才是合法合規的手續;而且顧管家則真正將席貝當成他的孩子來看,席貝懂。
更不要提起秦懿安了。
從來就不是他陪少爺讀書,是少爺陪他的寶貝讀書。
席貝低聲道:
"人不能當白眼狼。"
"……你,你!"
席國軍在來單獨找席貝之前,對自己的一番說辭
具有強烈的自信。
但當他真正與席貝交談的時候,他卻感覺自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席貝則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真誠的三言兩語能將人噎死。
“他們隨時可以把你丟掉。”
席正國幾乎是控製不住冷笑了一下:
“你以為你很特彆嗎?再等上兩年,等你的哥哥談戀愛、結婚,你在秦家最依賴的人不要你了,你看看你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席貝聽到這句話,像是之前聽到席國軍用父母刺他一樣,幾乎有些呼吸困難。回過神的時候,他腦袋已經有些針紮似的疼痛。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席正國則似乎是發覺了他的軟肋,咄咄逼人、下意識地追問:
“你哥哥不要你了,你怎麼辦?他就算現在不談,以後也一定會談個大家閨秀,跟人家結婚!到時候你在秦家就是最多餘的那個!"
“他們不可能會幫助你以後的人生,你沒有錢,沒有房子,你要怎麼娶老婆,你——”
真正傷害、恐嚇到席貝的不是後麵的那句話。是前麵的。
"他就算現在不談,以後也一定會……"
秦懿安此刻是席貝心中最為珍視的人。
他想要反駁,想說秦懿安不可能不要他。可他此刻忽然反駁不出來。
按照秦越源的設想,秦懿安從小時候就開始為以後接替家業而準備著,他的人生是大部分人都會欽羨的"人生贏家"軌跡發展的。
席貝知道自己應該像之前一樣,立刻反駁這叔叔,告訴他:做為弟弟,我支持我哥談戀愛結婚!即使哥哥結婚了,我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依然不會改變。
但席貝的唇張開了,這段話堵在他的胸口,像心臟一樣不上不下地搏動。
大概是見到席貝這幅怔愣、欲言又止的模樣,席正國再接再厲:
“我跟你爸爸關係最好,是你叔叔!我實際上才是能夠跟你當家人的人,我可以教你怎麼自立門戶,怎麼……"
席貝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臟像是捏緊了,快捏爆了,脈搏速度極快。
像是一鍋水架在火堆上,從前都是在慢慢地
燉煮,偶爾有滾燙喻鳴的瞬間,直到今天才爆發出刺耳的轟響。
“喻”的一聲,鍋蓋被震開,沸水噗嗤噗嗤地漫溢出來。席貝從前也發現了自己對秦懿安有占有欲。
發現了自己不希望他跟嚴悠然交談,不希望他跟彆人談戀愛,也不希望他因為彆人而不管自己、不寵自己。
他甚至在高一的時候還夢到秦懿安。
但他都以為自己這些想法是正常的,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秦懿安對他的欲望比他的還強烈……這難道不正常嗎?
席貝從前沒有想過未來。
沒有想過失去秦懿安的未來。
可如果沒有秦懿安,誰會替他擋住滿天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