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千裡是個很美的地方,雲霧渺然,繁花如錦。
它的構造類似於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自從被第四任魔主以秘法煉化後,必須持有密鑰才能出入其間。
此刻的浮雲千裡薄霧蒙蒙,靜謐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其間的奇詭險隘。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微甜,帶著致命的毒性。
對於魔族來說,這裡卻是極好的曆練之所。
原笙站在高台上,俯瞰著不遠處一望無際的花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在扶欄上,帶著漫不經心的韻律。
“公子,時間緊迫,我們現在是不是就……”他身後,有下屬按捺不住,終於發問。
他們自首座那裡得到命令,要把浮雲千裡挖空,不給仙界一行人留下一針一線。
不過話雖如此,做起來其實並不現實。浮雲千裡中除了運石,還有諸多珍貴礦石、藥材、靈脈,以及魔界花費數千年功夫建造的居室和訓練場。真要搬空,不花上幾年功夫是很難做到的。
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把最重要的東西收走處理,以及給仙界那些人添些麻煩罷了。
看了眼蠢蠢欲動的下屬,原笙點點頭:“去吧。”
等一眾魔族都呼啦啦走光了,他的目光從花海中移開,不緊不慢地自袖子裡拿出了一麵銅鏡。這鏡子巴掌大小,乍一眼看不出異常,可轉瞬後,裡麵卻出現了另外一道身影。
鏡麵中是一個白袍的年輕人,眉眼淡漠,纖長的手指捏著一枚似玉似石的棋子,然後輕輕在棋盤的右上角落下。他沒有回頭,依舊盯著棋麵,慢慢道:“亥正,可祀,南十九周天。”
每說一個字,他的臉色都要蒼白一分,額上泛起薄汗,眼神卻清明冷淡依舊。
對於修為被廢的人族修士來說,進行這樣的推衍無疑十分吃力。
伴隨著他的聲音,原笙手指輕點,幾個倏忽而亮的熒光便四散而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幾個方位上。
事情做完,他沒有關掉銅鏡,隨口問啟凰:“怎麼,藥醫也沒能幫你把經脈續上嗎?”
在啟凰默默地為他處理了諸多瑣事之後,原笙接納了這樣彆扭的善意,也做出了回報:為他找來了藥醫。
可現在看來,藥醫似乎也對人族的這種狀況沒有辦法。
啟凰的臉上看不出是否失落,很是平靜地默認了原笙的說法。
於是原笙想了想,笑眯眯地同他說:“倒也無妨。我聽說你們人族修煉數百年也不過是為了成仙,正好很快會有幾個仙族來魔界,我為你尋一個資質最好的,去經易骨,將它換給你便是了。”
啟凰一頓,抬眸看他。
容貌三分清三分豔的少年,背後是漫天綺麗的花海,分明美好如斯,卻說著這樣殘忍霸道的話語。
而他明明該厭惡的……
啟凰心中一窒,手指不自覺捏緊了。
其實他早就已經明了,在得到了那兩世的記憶之後。眼前之人,所有的單純無辜都不過是假象,所有的與眾不同、親密依賴也不過是偽裝。
他不過是想要得到他想得到的,所以肆無忌憚,在得到之後又可以輕易地拋棄。
可就算看透了,在這少年親切溫柔的麵孔前,在他不知真假的關切麵前,他心底還是泛過一陣苦澀的甜意。
……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道劫必須渡過的磨折罷。
“不必了。”閉了閉眼睛,啟凰淡漠地說,“我對成仙並無執念。”
原笙聽了也不失望,懶洋洋地把鏡子往袖子裡一塞,邁步下了高台。
不遠處,諸多魔族忙得熱火朝天;原笙這邊逛一會兒那邊逛一會兒,袖著手,仿佛隻是為了打個醬油。
數天光陰倏忽而去。
原本該提前兩天到達的仙界諸人路上出了意外,於是當他們到達魔界的時候,恰好趕上了魔族的成年禮。
魔族的成年禮分為不同的階段,今日正是濯去殘垢、激發血脈的最終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