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2 / 2)

這一劍直接削斷了宿涵剌古的刀,也削斷了他的右手。

但威力猶自未歇,甚至劈開了金剛宗中青石地板,裂開大地,一直劈開山門為止,簡直猶如天災。

應龍城的出現,打消了敵人剩餘的士氣。

他們親眼看著七星塔上的異象,甚至要將他奉為神明般敬畏,根本不敢再抬起武器,已經紛紛落荒而逃。

而應龍城也沒有在意這些人的逃亡,他自始至終隻是看著傅寒洲。

天問的劍尖垂落向地麵。

黑發如懸瀑,白衣如鶴羽,一枚黑白色冰絲劍穗在輕輕搖曳。

應龍城清雋的麵容在月光下顯得輪廓分明,依稀還是數月之前,第一次來到蒯下書院時的那位遺世獨立的劍神,令人感到熟悉卻又陌生。

可是他此刻卻眉宇緊皺,帶著一種傅寒洲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凝視著他。

傅寒洲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低聲道:“你……你抵達了太上無情的境界嗎?”

應龍城垂目凝眉,嘴角溢出一抹血跡,輕聲說道:“傅寒洲,為何你要出現?”

傅寒洲愕然。

應龍城閉目道:“我本該以紅塵洗劍,以山河試履,獨來獨往、獨生獨死,斬儘春風,與劍同歸。……我本該是純粹的劍客,不為任何人左右,傅寒洲,你毀了我的劍道。

“——你偏偏出現,毀了這一切!”

他說完,突然睜開雙目。

天問含恨出鞘!

像月光劃分天地一般,這一劍在傅寒洲身旁呼嘯而過。

劍氣縱橫萬裡,沒入蓮花山上,令山溪截流,萬千樹冠嘩然作響,令七星塔上巨鐘轟鳴,滔天烈焰儘數低伏。

但偏偏隻有傅寒洲,連一寸衣袂都沒有被掀動。

這一刻,傅寒洲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憾恨,看著他低低說道:“忘憂蠱已經解開。你想起了劍,想起了一切,可你還是不高興嗎?”

“我想起天問,便想起你;想起寒洲,又想起你。往來三十載,此去九萬裡,曆曆在目,都是你的影子,令我如何釋懷?”應龍城說。

傅寒洲說:“對不起。”

“傅寒洲!”應龍城冷冷道,“從今往後,劍道不複,你便是我的道。”

……

天邊雷霆轟然炸響。

蓮花山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大多數人都已經逃難去了,原地隻剩斷壁殘垣。

七星塔上的火勢在雨中漸收,化為青煙四處彌散。

傅寒洲終究因為體內的殘毒而體力不支,向前跌倒。

風裡鷹下意識地想要飛過去接住他,但緊接著就看到應龍城將人抱起。

風裡鷹和應龍城兩人在雨幕中對視了一眼。

前者最終停下了腳步。

……

過了片刻時間。

風裡鷹有些怔然地,站回到七星塔最高處的巨鐘邊上。

望著無邊夜幕,他訕訕地踢走了一塊瓦礫。

突然,他看到底下靜室裡,那個大和尚無念還在對著“道”字打坐。

哪怕是方才七星塔上烈火熊熊的時刻,無念也沒有挪動一步。

與其說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不如說是他已入定許久,達到了忘卻生死的程度。

無念凝視著“道”,呢喃道:“阿茹,天問也罷,有情也罷,他已做出了選擇……”

風裡鷹落寞地跳到靜室裡,說:“喂,和尚,你為什麼做和尚?”

他本以為無念不會搭理他的。

但無念閉目道:“阿彌陀佛,我沒能做出選擇,到頭來既辜負了我的劍,也辜負了故心人。”

他們安靜了一會兒。

風裡鷹坐到旁邊的蒲團上,說:“唉,太難了,我也想堪破情關啊,要是堪破了,是不是就會輕鬆很多?”

無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帶著些許慈悲地說:“世間最苦,莫過於‘世間安得雙全法’。孩子,你既已得悉心中所求,從今往後便要義無反顧,緊握手中之劍,追隨心中之道。不要重蹈我的前車之鑒,也不要為任何事而動搖。”

“哦……”

風裡鷹忽然撓了撓頭:“你在跟誰說話,跟我嗎?……應龍城已經走啦,你這話說的也太晚了。”

無念一直沒有再說話。

風裡鷹側頭看著,突然心中一動,摸了摸無念的鼻息,然後愣了下。

——無念圓寂了。

但他身形挺拔,仍在原地打坐,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

靜室裡還滿是無念留下的劍意,和應龍城留下的交相輝映,好像他們方才都還在這裡一樣。

劍意正在月光下緩慢地消散。

大火炙烤留下的痕跡,終究蓋過了一切。

那副巨大的“道”字已經不複存在了,邊沿處焦黑卷起,隨著“啪”的一聲輕響,斷裂開來。

風裡鷹分明看到,在這幅道字的後麵,原來還藏有一副女子的畫像。

那女子與應龍城有三分的相像,大約是二十多歲的韶華年齡,三千青絲中插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蓮。

女子仿佛正笑意盈盈地低頭看著無念。

無念這些日子坐在蒲團上,口中誦念佛陀時,分明是對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