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箏買的這套宅子很小, 前後不過兩個小院子,一個設了灶的炊房,炊房旁邊是一間狹窄的柴房, 前院裡東邊有兩間廂房, 左邊走廊蜿蜒過去有兩個小房間, 最中間是大堂, 大堂側邊開了一個小閣間,半鏤空, 通往後麵的小竹林,小竹林後麵就是那條可以通向鄴主府附近街道的小河。
不算寬敞的院落中,種了兩顆還沒開花的老梅樹和一顆枯萎的桃樹,桃花樹下麵是一口深井, 兩顆梅樹中間建了一個小竹亭, 竹亭中有小圓桌和兩隻梨花木凳。
沒有曲徑通幽、亭台樓榭那種意境之感,但也算得上古色古色,再窄小,卻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流箏一個人住足矣, 嗯……再加上一隻鬼也足夠。
流箏看著那個理所當然跟她踏進院子的黑袍男人, 指了指落滿枯葉的院子,說:“你要蹭我住處可以, 得給我打掃院子, 打掃完院子去擦窗戶和門!”
這套宅子空置了許久, 各個地方早已落了厚厚一層灰, 不打掃是住不得人的。
魏煊還是頭一次聽見彆人這般差遣自己,唇角扯了扯,他沒搭話,佯做沒聽見。
剛不久魏煊承認自己就是朱希氚的父親之後,流箏對他的印象就從窮光蛋和小白臉,到多了一個“渣男”,若不是看這個窮光蛋小白臉渣男鬼修為太高,她過於強橫可能會惹怒他招來殺身之禍,流箏才不會同意他蹭住,
這種沒有道德底線的人才是最不好得罪的,她的小命太脆弱。
不過,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流箏氣紅了臉,插起腰:“哪有你這樣的啊,這段時間住的吃的喝的,都是我開錢,你一分錢沒花就算了,這會子你想跟我住這套花了高價買的彆墅,卻一點勞動力都不願意付出,怪不得你拋妻棄子!”
“……”
“我沒有。”什麼拋妻棄子,魏煊頓時眉骨突突地跳,有些後悔順了流箏腦補的那一出,這下怕是越解釋越說不清楚了。
“你若沒有,那為何小氚他傻成那樣你也不管他?你還是人嗎你,哦不,你本來就不是人。”流箏彆過臉去,不想跟魏煊說話了,趕不走他也請不動他,她乾脆擼了袖子走過去拿了靠在院牆下的掃帚,自己打掃起院子。
流箏素來愛穿粉色,第一次去鄴主府那日經鄴主府副管家叮囑她以後彆穿得太騷包後,她每次去上班都換成一身白衣,此時男子裝扮,攥著掃帚掃地時也不失俏皮和靈動,精致的小臉蛋怎麼看怎麼標致,擼著袖子的雙手露出白皙粉嫩的小半截手臂,像粉白的藕,隻是那微微噘起的小嘴在昭示著她不太高興,眼皮也不願意再撩起來看魏煊。
魏煊盯了她一會兒,抬起掌,對著撲滿落葉的院落一吸,滿地的落葉卷地而起,飛到流箏頭頂,似被狂風吞噬,盤旋片刻變成齏粉散落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流箏長大嘴巴,手裡的掃帚變得孤零零的。
“可以了嗎?”魏煊走到她麵前。
流箏眨巴了一下眼睛,挺了挺胸脯說:“有本事你把窗戶和門也弄乾淨。”
她突然想起那日魏煊將落葉變成小鏟子給她挖靈果的牛逼行徑。
這隻鬼也不是全然沒有優點的,牛逼就是他的優點。
魏煊遂了她的意,指尖在空中隨意劃了劃,抖落走廊廊梁上一潑灰塵。
那些灰塵墜地之時,化做一塊一塊被風吹動時輕輕搖曳的小帕子,小帕子呼啦啦聚攏到水井邊。
魏煊再指尖一點,水桶自己跳進井中,不多時已經打滿一桶水再自己飛上來,穩穩當當落在地麵,小帕子們旋即把自己往桶裡擠,等把自己洗濕了,“咻”地飛出來,紛紛朝院中的門和窗戶閃去,扭了扭自己濕噠噠的身子,主動“啪”到門和窗戶上,開始擦擦擦。
流箏:“……”
牛……逼。
除了這兩個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而且那些小帕子是灰塵變的,這不是……自己擦自己麼?
於是乎用晚膳之時,流箏善心大發地給魏煊備了副碗筷,即便知道他可能不會吃,但算是小小地對他給她輕輕鬆鬆打掃完衛生表示感謝。
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菜太色香味俱全,這次魏煊破天荒主動拾了筷子,夾了她的幾塊菜吃,不過吃的時候,給出了幾分嫌棄的評價,“太鹹,太辣,太酸,太……”
“你彆吃了!”流箏摔了筷子,瞪他。
這隻窮光蛋小白臉渣男鬼要蹭她的宅子,幫她打掃衛生是應該的,這一桌子菜都是她辛辛苦苦炒的,他哪來的臉挑三揀四?
魏煊不說話了,舀了碗湯來喝。
流箏重新拾起筷子,加了兩顆青菜到碗裡,用筷子攪了攪青菜,烏溜的眼珠子轉到一邊去,又轉回來,對魏煊說:“臘月底,我和其他七隻妖怪會隨同鄴主大人和鄴主府大少爺帶你兒子去無刹域,到時候你跟著一塊去。”
魏煊掀起眼皮看她。
女孩說完就塞了一顆青菜進嘴裡,嚼得腮幫子微鼓,粉潤的小嘴瓣蠕動,一雙水汪汪的花眸看著他,在等待他的答複。
“不去。”魏煊聲音很淡。
流箏拉了臉,“聽茅哥和大強二強說,無刹域那地方邪刹密集,越接近龍王墓穴越危險重重,你兒子去了那裡,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行?你已經對他不管不顧十年了,這一次,不管怎麼說,你得為他做點兒什麼。”
多隻看起來還算牛逼的鬼一塊去,也保險些。
“你要去那地方?”似乎魏煊到現在才捕捉到什麼重點。
“我肯定要去啊,鄴主大人說了呢,若去了,以一千萬晶和兩塊天山玉做酬。”流箏又說:“哎呀,這個錢嘛,其實是身外之物,我是真心希望你兒子可以把魂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