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天生的演員。
精湛的演技,不需要進行後天的專業訓練, 喜怒哀樂,收發自如。
好比劉蘭秀,前一刻她還在和親家公王父喜笑顏開的在如火如荼的探討育娃經, 這一刻,她川普變臉快般波瀾不驚的沉思。
女人, 永遠有兩副麵孔。
一副麵孔是在家裡呈現的,是最為真實, 無所顧忌, 還原本性的原貌。
另一副麵孔則是展現給外人看的,是帶有過濾鏡順過一遍,相對矜持, 偏離原貌, 有所保留的。
劉蘭秀在對親家的行為舉止態度上, 是帶著過濾鏡的, 把平時的粗鄙,壞脾氣都隱藏起來了, 表現的都是熱情好客, 高興喜悅好的一麵。
這倒不是說王父這個親家是外人,從社會關係上來說,他們是親家,是親戚,應該比較親密, 擁有共同的子女,可從感情上麵來說,隔了一層,雙方子女感情好,他們關係會顯得更親切,若是雙方子女感情略欠,他們的關係也好不到哪裡去。
人總是感性的動物,隨著感情深厚的程度,決定雙方的親密距離。
要說親家,關係再好,也會夾雜幾分客氣在裡麵。
不會彆的,隻為孩子們著想。
為了趙美豔能在婆家過得舒服,劉蘭秀從來都是笑臉迎人,熱情好客,試圖不斷增添好感度。
哪怕與親家見麵那一天,她心情低落差的想打罵人,那時候她仍舊可以很好的控製住難看想發脾氣的臭臉。
要是把親家換成家裡的人,那得到的待遇,以肉眼見的速度直線下降。
沒準,那股憋得慌的火氣還會一不小心撒在他們身上。
有句話說的很對,你傷的最深的人,往往是對你最好的人,是你最為親密的人。
所有人都明白和理解這句話,可誰也不能保證在情緒失控下做到。
自從親家來報過喜訊的好消息後,劉蘭秀整個人笑盈盈的,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喜氣洋洋的逢人就炫耀。
甚至破天荒地的興致勃勃走路帶風的親自跑到公婆那裡去報喜。
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添了一個金外孫子。
“美麗,今天你去你姐那裡嗎?看到小外甥了沒?長得怎麼樣,像你姐還是像你姐夫?”像‘望夫石’一樣的劉蘭秀不等兩個熊孩子進屋,便火急火燎的在屋外截下來心急的詢問。
一個下午,劉蘭秀無法平息自己內心的激動和興奮,急促的腳步一陣陣徘徊不定在堂屋裡來回走動,時不時的想起什麼,又急急忙忙回屋翻箱倒櫃的翻尋著嬰兒用得上的東西。
在差不多估算熊孩子們放學回來到家的時間點,伸長著脖子,時不時的往屋外看,企圖得到第一手信息。
那股子熱度勁,讓趙國生看了直搖頭,覺得好笑。
真有那麼想,沒必要一定等到明天才去看望啊,今天下午就可以去啊?
“去了,看到了,長得挺可愛的。”心地善良的趙美麗昧著良心直誇小外甥長得可愛。
“二姐,小外甥哪裡可愛了?我怎麼沒看出來?”明明是皺巴巴的好嗎?不要以為他隻看了一眼,沒看清楚。
那粗略的一眼,給趙愛強留下了皺巴巴的深刻印象。
趙愛文:“······”他不說話了,不太好形容。
“那長得像誰啊?”劉蘭秀很有選擇性的隻聽到她願意聽到的,自動忽略趙愛強的不可愛。
“像姐姐吧”趙美麗不確定的回答,姐姐親生的當然像姐姐。
“哎呀,二姐,你從哪裡看出來小外甥像大姐的?明明就是一直胖猴子。”醜不拉幾的,一點都不可愛,趙愛強實在聽不下去的癟嘴吐槽。
“我也覺得小外甥像大姐,長得好。”趙愛文有著不同意見的反駁。
趙國生:“······”到底像誰?三人竟然有分歧?
這其實很好理解,在趙美豔懷孕期間,風雨無阻天天跑過去圍觀,胎教的趙美麗和趙愛文有著特殊感情期待的盼望小外甥的到來。
而那時候的趙愛強還在村裡的小學讀書。
有了感情基礎做鋪墊,哪怕‘小胖子’長得再醜,再難看,在趙美麗和趙愛文眼中,那都是可愛的。
沒有趙愛強的就事論事的實誠。
“像你姐好,像你姐,長大以後帥氣,看看你們幾個就知道了,外甥像舅。”劉蘭秀滿意的點頭,再看看幾個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幾個熊孩子,似乎幻想出外孫的模樣來,笑得更開懷了。
硬是挨個一一詳細盤問過後,劉蘭秀才心滿意足的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一臉笑嗬嗬的去準備晚飯。
“姆媽,我明天也要一起陪你和爸去看大姐嗎?”已經開始跟著春根師傅在外接木匠活的趙愛華忙碌一天後,匆匆趕在晚飯回來,得知大姐生了外甥,有點小激動的問。
“去,一起去。”劉蘭秀夾了一筷子青菜頭強製性的放到不愛吃素有點挑食的趙愛強碗裡,頭也不抬的肯定道。
然後又說:“你明天的活多嗎?要是很忙的話,不去也行,我幫你跟美豔說一聲,你姐不會怪你的,到時候滿月酒再去也不遲。”
“姆媽,明天不忙,我也一起去吧。”趙愛華忙不迭的說,再忙,看小外甥的時間還是有的。
“那我要包紅包嗎?”這個問題還是春根師傅今天開玩笑式的打趣他提醒的,說他快當大舅舅了,要攢點錢包個大紅包給外甥。
“不用,你要包什麼紅包,你又沒結婚,再說,就算你結婚了,你還沒跟爸媽分家呢,隻要沒有另起爐灶,都算一家人,算一戶。”劉蘭秀想都沒想,直接說了一大串話。
提到金錢,劉蘭秀永遠是最敏感的,反應最快的。
農村習俗就是這樣的,隻要沒分家,都算一家人,誰家喝酒擺宴席,隻需要去一戶份子錢。
這也導致了很多農村家裡不是特大喜訊或者不得已,他們是不喜歡擺宴席的,入不敷出啊,往往隻出了一戶份子錢,家裡卻來了一兩桌人吃飯。
多幾戶這樣的人家,擱誰,誰請得起?
一直保持沉默的趙國生說話了:“愛華也包一個紅包吧,不用太多,略表意思就好,怎麼說你也是出了師的木匠師傅,能獨立自主的掙錢了,給自家外甥包一個紅包,挺好的。”
能掙錢,有能力包紅包,何必在乎那點錢呢?
這種包紅包的份子錢,虧不了,遲早會還回來的。
“那好,我也包一個紅包。”趙愛華有點小興奮的笑著說。
這意味著,爸媽承認他長大了。
能當家做主了。
劉蘭秀最喜歡在興頭上給孩子潑冷水,她故意挑眉笑著問:“你有錢嗎?包紅包?”
木匠剛出師,能掙幾個錢?
“有啊,今天發工錢了,在剛換洗的那套衣服的兜裡。”木匠這一行,有一點對身體很不好,那就是灰塵多。
“姆媽你沒看到嗎?你瞧,我一聽大姐生了小外甥,高興壞了,忘記跟你說了。”趙愛華著急懊悔的猛拍後腦勺,不好意思的低著頭,不敢對視。
莫名的,趙愛華就是心虛的很。
雖然,他是真的忘記了,不是故意隱瞞不說的。
“嗬嗬”劉蘭秀瞬間轉變臉上,有點不陰不陽的冷笑。
才多大?剛掙錢就學會藏私房錢了?瞞得夠深的?
想到這裡,劉蘭秀斜著眼睛瞄了眼心虛低頭不自在的趙愛華,忽然間,她內心充滿惆悵,不知不覺間,大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了。
上次她還惦記著相看兒媳婦呢,被趙國生一打岔,忽悠過去了。
也許,以後兒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娶了媳婦忘了娘,管不到了。
幾個熊孩子見氣氛不對勁,一個個低頭不語的乖乖吃飯,誰也不吭聲。
“噢,你瞧我這記性,人老了,記憶力退化了,都忘記告訴你了,愛華跟我說過今天發了工錢的事,我這心裡光想著添外孫的事,忙糊塗了。”有眼見力的趙國生連忙拍打著腦袋,化解著空氣中凝聚成形的尷尬。
不是瞎編的,是真的。
隻是運用了下說話的藝術。
讓話變得更好聽,對趙愛華更有利罷了。
昨天,他們父子談心聊天時,趙愛華是提過一嘴工錢的事,不過,粗枝大葉的趙國生沒當回事。
心想著讓他自己留著零用把,畢竟十七八歲的男人了,手裡沒錢,怎麼能行?
“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木匠師傅的工錢很客觀,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劉蘭秀當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趙愛華一沒娶妻,二沒生子,留那麼多錢放身邊乾嘛?又沒地方花。
果真是她的好兒子,不會欺瞞著藏私房錢的。
都怪她想歪了,錯怪兒子了。
“不說了,忙糊塗了嗎?”趙國生翻了個白眼,癟了癟嘴,看不習慣她那副嗜錢如命的嘴臉。
又不是不上交,急什麼?
趙愛華是什麼樣的人?她難道不清楚嗎?
孩子主動提出上交工錢和父母逼著孩子上交工錢,那效果是一樣的嗎?
“嘻嘻,這次工錢是多少啊?這是你出師後,第一次拿工錢呢?”劉蘭秀一想到白白交了三年學費,辛苦打了三年雜工,不爽的很。
硬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啊,三年任勞任怨的學徒生涯,終於換來成果了。
“沒多少,十五塊錢。”趙愛華靦腆的有點不好意思。
十天工夫,十五塊錢,工資是不算高。
要知道這十天,趙愛華誠誠懇懇,辛辛苦苦的早出晚歸,用技術和汗水換來的。
主要還是他剛出師,沒名氣,不好談價錢。
“很好了,十五塊錢不少了,你在木匠這一行,還是一個新手,慢慢的會更好的。”劉蘭秀笑著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