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2 / 2)

似蜜桃 許乘月 10653 字 3個月前

萬事俱備,“完善淮王府相關建製”、“進一步壯大實力”、“穩中求進,向朝堂格局發起衝擊”等諸項事宜就迅速被提上日程。

一個人但凡氣運起勢順遂,整個人在方方麵麵都會迅速改變。

去過的很多年裡,朝堂實權相關的事務,蕭明徹根本沒機會接觸太深,偶爾有事突如其來,他就隻能笨拙應對。

如今不同了。

他每日都在遭遇許多突發事件,要麵對許多不同的人。樁樁件件、點點滴滴,於他都是淬煉與雕琢。

人在實踐中的成長速度是驚人的,用“一日千裡”來形容都不為過。

蕭明徹就像是塊璞玉,這一天天水裡來火裡去,再經過千刀萬鑿,很快就嶄露出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耀目光華。

眼下人才、機會都在陸續向他湧來,他不再捉襟見肘,也就不必處處呈被動守勢,有足夠人力與資源去提前布局。

他突然前所未有地忙碌,也前所未有地目標明確、意氣風發。

在外與人周旋,在內與智囊們夙興夜寐,不見絲毫疲態。

仿佛突然打通任督二脈,智計、心性都有了飛速躍升,掌控起局麵來逐漸遊刃有餘。

李鳳鳴旁觀著他的顯著而迅速的變化,於欣慰中一天比一天安靜。

到了八月初,蕭明徹終於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因為他很快就要前往南境赴任,府中有太多事需做好部署,所以近來過分忙碌,有時甚至忙道晝夜顛倒。

已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隻有在每天喝藥、上藥時才能見到李鳳鳴。

他不清楚李鳳鳴自己在忙些什麼,隻知這女人近來除了監督他喝藥,耐心為他抹塗祛疤生肌的藥膏之外,很少出現在他麵前,也不會主動過問他的事。

聽戰開陽說,她甚至連出府都會走側門,儘量避免避免接觸前府的家臣幕僚。

若是個尋常齊國王妃,這種自覺與分寸,是極為得體合理的。

但她是李鳳鳴,這種種行為放在她身上,那就很反常。

蕭明徹越想越不安,端起藥碗沒有立刻喝下,而是直視著麵前笑吟吟的李鳳鳴。“你近來為何不管我了?”

李鳳鳴溫柔挑眉:“我若沒管你,此刻你手上端的是什麼?”

“不是說這個,”蕭明徹有些氣悶,“我很快就要去南境了,你不擔心我忙中出錯,沒將府中的事部署周全?”

“你做事有你的法子,我也不是事事都對。如今你心有定見,我若多嘴,反倒容易擾亂你思緒。”

世間沒有兩顆一模一樣的腦子,許多事也並非隻有一種解決方法。

蕭明徹能靠自己穩穩往前走下去,她便沒必要非得強求他每一步都走她的路子。

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會強大到完全不需要她。甚至,她的存在於他而言,還會成為某種阻礙與束縛。

就像她的父母。

曾經的魏帝也隻是個被發配苦寒州郡的落魄皇子,除了妻子,什麼也沒有。

那時的他也緊緊牽著妻子的手,像握緊一根溫暖又堅定的浮木。

後來,那隻曾經給他溫暖和力量的手,在他心裡卻成了攔路的桎梏。

曾經的不可或缺是真,後來的如鯁在喉也是真。

李鳳鳴一直很清醒。

她明白人的心意與感知會隨處境變化而改變,所以她從沒想過要和蕭明徹走到自己父母那般地步。

八月初七清晨,天光未亮,薑叔已替蕭明徹打點好行裝,隨行赴任的文武官員也已等在府門外。

卻久久不見蕭明徹的身影。

外頭的人當然不會知道,從寅時到現在,蕭明徹已在李鳳鳴的寢房門口進進出出十幾次了。

不勝其煩的李鳳鳴側身跪坐在帳中,披頭散發,心浮氣躁。

明明早就說好,她今日是不會特意送行的。

依依惜彆地相送十八裡?那種纏綿悱惻的哀婉場麵,實在不適合她與蕭明徹。

再說了,他隻是去赴任,又不是去打仗,搞什麼傷感氣氛?平白觸黴頭。

前幾日說到這個時,蕭明徹是認同的,兩人痛快地達成了共識。

可今日事到臨頭,他就一點都不痛快。

李鳳鳴瞪大惺忪睡眼,忿忿睨著又折返回來站在床前的人。

“上一趟是忘了拿走佩玉,上上一趟是忘了將金印交給我,這回又是忘了怎麼?”

蕭明徹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俯瞰她:“有件很重要的行李忘了帶。”

“你的行李是薑叔親自打點的,這會兒肯定全在馬車上了,”李鳳鳴蹙眉,“再說了,就算你忘了什麼行李,那也該在北院。你往我這裡跑什麼?”

“我最重要的行李又不在北院。”

蕭明徹說著,忽地彎下腰,扯了被子將她裹住,背了就走。

突然天旋地轉的李鳳鳴忙不迭環住他的脖子:“發什麼瘋?”

“我想過了,還是將你帶在身邊才妥當。”蕭明徹止步,理直氣壯地偏頭睨她。

她的側頭嗔瞪他:“妥當個鬼。你家南境隨時都可能打起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懂不懂?我金貴著呢。”

道理蕭明徹都明白,隻是舍不得分彆罷了。

見他還僵著不動,李鳳鳴攀住他的雙肩,伸直腰背支過去,在他唇畔落下一個輕吻。“把我放回去,然後趕緊啟程。”

她相信蕭明徹此刻的不舍是發自肺腑。

這人從小到大擁有過的東西不多。這半年來,兩人或多或少有點相依為命的意思,所以他舍不得。

但他將來會擁有很多如今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會遇到很多人,得到更多的好。

他很快就能習慣身邊沒有李鳳鳴這個人。

就像最近這一個多月,他倆同在府中,但其實各忙各,單獨相處的時候屈指可數。

他照樣活得很好,並沒有太大影響。不是嗎?

蕭明徹背著她,緩慢踱回床前,重新將她放回床榻。

他板著不豫的冷臉,動作卻很溫柔,像是捧了尊瓷娃娃,輕拿輕放。

李鳳鳴跪坐在床上,仰頭笑望他,嗓音溫柔:“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照著你心中所想好好走下去。等到冬天再回來,你就徹底不同了。”

若諸事順利,那時的淮王蕭明徹會是齊國朝堂最受矚目的新興勢力;還會是全雍京城,甚至整個齊國姑娘們心中的英雄。

蕭明徹俯身趨近她,鼻尖輕輕與她相抵:“那時,你會不會在城門外接我?”

李鳳鳴閉目輕笑:“放心。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接你。”

她不確定那時自己還在不在雍京。

但她確定,等到蕭明徹回來的那天,城門外會有十裡繁花相迎,哪怕漫天風雪也擋不住無數張為他盛放的如花笑臉。

“我不管彆人,就要你來接我。”他的聲音裡藏著幾許執拗,好像非要她一個承諾。

李鳳鳴無奈地睜開一隻笑眼,促狹道:“若我沒去接你,你還能不進城了?”

“對,”他低頭,輕輕咬住她的唇,沉嗓微微發顫,“要看到你,我才找得到回家的路。”

李鳳鳴承住他這糾糾纏纏的深吻,卻沒有應他半個字。

她聽見了,可她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