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撫慰(1 / 2)

太陽已經落山,隻有天邊一點餘暉,海風比剛才吹得更烈了,帶著冰刀一樣的雨點,往寧響臉上打過來。

然後他就被江城徽一轉身抱在了懷裡。

“抱歉,我來晚了。”江城徽低聲說。

剛才江城徽忙到一半,忽然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告訴他寧響的爸爸出事了。

他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急急忙忙趕過來。

一過來,就看見寧響站在海風裡發呆。

現在岸邊的風雨也已經很大了,傘也打不住,幾乎所有人都彎著腰遮住臉躲避風雨,隻有寧響恍然不覺,呆呆的站在風雨裡頭。

他的身材本來就比邊上的人更纖細,就這麼突兀的站著,感覺像是要被風雨吹走一樣。

江城徽快步走過去,一把把他揉進懷裡,才鬆了一口氣。

寧響全身濕冷冰涼,幾乎沒有活氣。

江城徽索性用大衣把這個依然木木的青年整個裹住,對著旁邊的女特警道了一聲謝,就帶著寧響離開了。

女特警看著兩個人緊緊挨在一起遠去的模樣,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江城徽依然緊緊的摟著寧響,就算裡頭的襯衫也被打濕了也不以為意。

他很快就把寧響帶到了車上,然後打開暖氣,又開始扒寧響身上的衣服。

寧響依然呆呆的,就這麼乖乖的讓江城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因為是秋天,所以寧響隻穿了一件薄外套,裡頭是襯衫,全都濕透了,一擰能滴水。

江城徽給他快速解開扣子,露出了清瘦白皙的上半身,然後用一條大毛巾把他整個人徹底包起來,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黑腦袋。

寧響在寬大柔軟的毛巾裡乖乖的看著江城徽,眼神依然還是遊離的。

然後開始扒褲子。

褲子可沒有上衣那麼好脫,寧響穿的是薄絨長褲,因為打濕了所以緊緊的貼在皮膚上,隻能一點點的往下扯。

寧響忽然就抖了一下。

江城徽停了手,抬眼看他。

寧響垂著頭,局促的想要遮住雙腿。

江城徽又帶著毛巾揉了揉他的頭:“你要是不願意就自己脫,我車裡正好有衣服,可能不太合身,你先換上。”

這還是他

上回出差時候放的,一直沒收回去,沒想到剛好用上了。

寧響飛快的看他一眼,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換好了乾衣服,寧響終於覺得身上漸漸回暖,活了起來。

江城徽幫他換好了衣服,一句都沒有多問,隻是安靜的開車。

寧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其實,我和我爸的感情一直都不太好。”他忽然說道。

他覺得自己的眼眶好像有點發酸,又可能隻是錯覺。

真是奇怪,夢裡他好像並沒有多傷心,得知了老爺子的死訊,他隻是按部就班的幫老爺子準備喪禮,接待來訪的吊謁者,卻連眼眶都沒有紅一下。

可是這一次,明明都是第二次接到老爺子出事的消息,他的眼淚水卻好像關不住了,嘩嘩想往外流。

車裡溫暖乾燥的空氣,江城徽身上的檀香味,反而剛加重了他的淚意。

寧響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向車外。

雨越來越大了,斜飄著砸在窗玻璃上,映出一個個水斑,然後凝成一條條條淚痕,交錯著留下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街燈和商戶的霓虹燈次第打開,透過被雨水流過的車窗,變成無數迷離的彩色光團。

寧響怔怔的看著那些模糊的光影。

“我跟我爸唯一一次的回憶,就是他帶我晚上出來,那回那兩個人不在。隻有我和我爸兩個,”他低啞的說,“我那時候應該還小,走累了,我爸就一把把我扛在了肩上,我緊緊的抱著他的頭,覺得從來沒有的高大過。”

“但是這也是唯一的回憶了,一般時候,他都是這麼扛著寧遠,我都是跟在後頭看的那個。”寧響歪著頭,又細細想了想,“說不定這個記憶也是虛幻的,誰知道呢。”

寧響的聲音有些低啞,帶著一種刻意冷淡的疏離感。

“但是你依然愛著他,所以真真假假也不重要。”江城徽說。

“是啊,他畢竟是我小時候崇拜的對象,把我養大,也從來沒有在金錢上苛責過我,”寧響笑,“人啊真是奇怪,活著的時候怎麼埋怨都理直氣壯的,但是一旦埋怨的對象死了,能想起來的又全都是他的好處。”

然後一個管不住,他

的眼淚終於留了下來。

江城徽慢慢把車子靠邊停了下來,轉過身。

“我一直覺得他偏心,隻喜歡寧遠,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寧響的語速漸漸加快,“就算後媽被抓了,他依然還是一副老好人樣子,我當時真的很生氣。”

江城徽伸手,把寧響抱在了懷裡。

“可是他真的死了,我還是很傷心,比我想的難過多了。”寧響把臉用力的埋在江城徽的手臂裡,一動不動,悶悶的說。

他的眼淚又一次把江城徽的袖子給打濕了。

寧響覺得丟臉,想要扭過身子,但是被江城徽用力抱住。

“我說過了,你要是有想哭的時候,我樂意隨時當你的抱枕。”江城徽揉著寧響微濕的軟毛,低聲說。

寧響又動了兩下,終於乖乖的伏了下來,像是一隻可憐的小動物,絨毛**的,也沒有家了。

江城徽恨不得就把這小動物直接抱回家,細細養起來,一點風雨都淋不到才好。

他低下頭,一點點吻著寧響的頭發:“我在這裡,會一直陪著你。”

寧響再一次在江城徽的懷裡放縱的哭起來。

江城徽的體溫本來就比他高一點,擁抱在一起的時候,肌膚的觸感尤其溫暖。

哭到最後,寧響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抽抽噎噎的但是依然不願意起來。

江城徽的懷抱讓他太安心,那些傷心,離彆,甚至是對死亡的恐懼,都可以暫時遠離。

隻和這個人,安安靜靜的呆在一起。

寧響的腦袋忍不住拱動了一下,察覺到一片濕漉漉的觸感,他才恍然回過神,急急忙忙的坐起來。

昏暗的車裡,江城徽溫和的看著他,就像是一個耐心的長輩,溫和的朋友,包容著他的失態。

寧響不好意思的擦擦臉。

“對不起我有點控製不住,明明……”明明這是第二次得知噩耗,但是上一回,並沒有一個能讓他安安心心大哭一場的存在。

“我明白的。”江城徽用紙巾幫他擦臉上的殘淚,“我早就說過,我很樂意當你的抱枕。”

寧響抬起頭,認真的看著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