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哼了一聲,將飯盆重重地往兩人麵前一摔,幾個又黑又乾的窩窩頭滾了一地。田諾恍惚中看到,咽了口口水。
她太餓了,若是平時,這滾到地上臟兮兮的窩窩頭自然是看也不會看一眼的,可這會兒對她來說,不啻是救命之物。人總是貪生的,何況像她這樣死過一回的人,就算情況再糟糕,她也不想做個餓死鬼。
外麵傳來男人不耐煩的呼喊聲,女人叉著腰,指著田諾冷笑道:“算你運氣好,若再聽到他哭,看我不打死你。”轉身摔門出去了。
田諾搖搖晃晃地起身,赤著的雙足接觸到冰冷的地麵,幾乎沒了知覺。她顧不得那麼多,撿起一個窩窩頭,拍了拍上麵的塵土就往口中塞。粗礪的口感差點把她噎住,她眼淚汪汪,覺得自己生平從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可再難吃,她也得努力咽下去,餓的滋味實在太難受。
剛吃下去一個,抽泣聲又起。田諾想起先前婦人說的話,心中掙紮了下,撿起一個窩窩頭向男孩走去:“彆哭了,這個給你吃。”聲音依舊細細弱弱的,帶著軟糯。
男孩抽噎著,嫌棄地將頭扭到一邊,哽咽道:“我們家的狗都不吃這東西。”
剛剛吃了“狗都不吃”的窩窩頭的田諾:“……”想打人怎麼辦?
男孩又哭道:“我要回去,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吃香酥鴨腿芙蓉糕三鮮丸子鱸魚羹!”說到這裡,他咽了口口水,肚子應景地咕嚕嚕響了起來。
田諾被他說得饑火又燒了起來,眼見他又有放聲大哭的趨勢,忙換上她用來哄三歲小堂弟的笑容,誘哄他道:“這個也很好吃,你試試看嘛。”
哪知男孩睜大眼,露出厭惡的神色:“你,你不是傻子嗎?傻子的話還能信……唔,唔。”
這熊孩子!田諾的笑容僵住了,耐心告罄,直接將手中的窩窩頭塞進男孩的口中,阻住了他接下來的話語和哭聲。
終於清靜了。
男孩惡狠狠地瞪著田諾,似乎恨不得把她撕碎。可惜年齡太小,實在沒什麼威力。看在田諾眼中,隻覺得他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圓,像兩顆黑葡萄般,漂亮又有活力。
她壞心眼地敲了敲他頭,一本正經地教訓他道:“乖,這裡隻有這個吃,小朋友不能挑食哦。”
男孩唔唔叫著,眼睛瞪得更圓了。
這孩子生得真好。田諾向來喜歡漂亮的人,此時雖然滿心愁苦,也忍不住伸指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臉頰,隨口誇道:“臉上有肉才可愛,可彆餓瘦了。”手下接觸到的肌膚軟軟的彈彈的,手感也很好。
男孩差點沒氣瘋,拚命掙紮著。
田諾毫無所覺,笑眯眯地道:“聽話,吃了才有力氣啊。”男孩發出“唔唔”的聲音,想要用舌頭把口中的窩窩頭頂出來,卻使不上力,急得汗都出來了。
田諾又撿起一個窩窩頭慢慢吃著,沒有留意他的動作。一回頭,看到男孩口中的窩窩頭鬆了些,她隨手伸出一指往裡推了推。
剛剛看到勝利曙光的男孩:“……”氣哭了。
田諾卻沒有再關注他,此時,她已從最初的震驚與惶恐中恢複幾分,開始思考目前的處境:自己在原來的世界多半已經死了,再不回去了,卻不知為何會複活在這個古代小女孩身上?也不知這具身體的原身去了哪裡,和這兩個疑似綁匪究竟是什麼關係?
最要緊的,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
她習慣性地撫向左手手腕,感覺到熟悉的凸起時一愣,不敢置信地拉高了袖口。
小女孩細弱的手腕上戴著一個用細草繩穿著的渾圓石珠,那珠子不過小指大小,生得奇怪之極,一半黑,一半白,彎曲相連,如一個立體的太極。珠身瑩潤細膩,線條紛呈,細看,裡麵形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之圖。
這珠子……田諾呆住了:分明是她從小就戴在手上的雨花石珠!
雨花石珠是田諾媽媽傳給她的,據說有上千年的曆史了,一直以來,傳女不傳男,號稱能護佑女主人逢凶化吉,一生平安喜樂。田諾撇了撇嘴:封建迷信信不得,她還不是死於非命了?
也許,隻是和她原來的那顆珠子長得像?
她將手腕湊到眼前細細觀察,沒錯,天然形成的山水紋路一模一樣,連大江中的一葉扁舟,舟上垂釣的漁翁都一般無二。隻不過,她從前穿珠子的是一根細而精致的白金鏈子,現在手腕上的卻是一根粗陋的草繩。
究竟怎麼回事?是珠子跟著她一起穿過來了,還是她恰巧見到了本就存在於從前時空的珠子?
也許,她的穿越和這顆珠子有關?
田諾想著,心怦怦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