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諾心裡惱怒,望向元如意,一字一句地道:“元小郎君,我不過是不記得父母,並不是沒有父母。”
元如意懵懂,惲夫人的臉色卻變了變: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說話,表麵上是對元如意要她自己選夫婿的回應,實際上卻是指責他們欺她孤身,想要單方麵決定她的婚事。這事確實是元家不地道,但不管如何,這樁婚事必須要做成。
她笑意盈盈地開口道:“田小娘子所言極是。按理這事本當詢問令尊令堂,但小娘子不記得父母,一時難覓,總不能就這樣一日日耽擱下去。”
“田小娘子,”惲夫人身邊的胡媽媽附和道,“我們元家的郎君個個出類拔萃,小娘子父母若在,想必不會拒絕。”
呸,她父母若在,哪容得彆人這麼欺負他們的寶貝女兒!想到自幼疼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父母,田諾的情緒忽然就失了控。自偷聽到元慈夫婦的對話,便有一股鬱氣橫亙她的心中。到這一刻,那股鬱氣左衝右突,化為火焰,瞬間將她的理智焚燒乾淨。她驀地開口,不留餘地:“大人,娘子,不必多說,我告辭就是。”
眾人愣住,沒想到小姑娘看著和軟,主意卻那麼大。元如意第一個跳了起來:“這怎麼行?傻妮你不能走!”
元銳目光動了動,也沉聲道:“田小娘子,你不必如此。”
田諾沉默,她知道現在就辭行並不聰明,可這一刻,她根本不願顧忌這麼多。
元慈給惲夫人使了個眼色,惲夫人過來拉起田諾的手,柔聲道:“田小娘子何出此言?是下人服侍不周到,還是如意淘氣得罪了你?你說與我聽,我來責罰他們,叫他們給你賠罪。”
田諾搖了搖頭。
惲夫人蹙眉:“小娘子是得了自己父母家人的線索?”
田諾又搖了搖頭。
惲夫人再問:“小娘子離開,可有去處?”
田諾第三次搖頭。
元如意嚷道:“傻妮你都沒地方可去,乾嘛要走?”
元慈哼道:“田小娘子是嫌棄我兒嗎?不是吾自誇,吳郡之地,隻怕再無一人如我兒英雄。”一臉她不識抬舉的表情。
田諾心中怒火更盛:這對夫婦久居上位,根本就沒有把她當作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她隻是他們的板上之肉,在絕對的權勢碾壓下,即使是婚事,也不需問她,可以由著他們隨意擺布,肆意妄為。
因對元如意有益,惲夫人就想她嫁給元如意;覺得她身份不夠,元慈想讓她做妾,知道行不通後,又轉而拉了比她大了十歲的元銳配對。她在他們眼中,隻怕也如那貓兒狗兒,奴仆下人一般,不過比較有用罷了。
“田小娘子,請三思!”惲夫人身邊的胡媽媽跨前一步,麵上帶笑,目中卻藏著鋒銳,“小娘子父母難覓,此時要離開元家,除了孤慈院,根本就無處可去。可若真去了孤慈院,世人豈不是要說我元家忘恩負義,有負恩人?”
田諾心頭發冷:胡媽媽話雖然說得柔和,可意思卻十分明白:元家不會放她走,除非她能找到原身的父母,否則,休想離開元家,令元家名聲受損。
理智告訴她,人在矮簷下,焉能不低頭?她孤身一人,根本無力抗衡元家這個龐然大物。可……田諾向來脾氣好,性子軟,好說話,但一旦犯倔,便是不管不顧,八頭牛都拉不回。何況,如今是對方有求於她,她今日若是服了軟,以後隻怕更得任人拿捏。
她拱了拱手,毫不猶豫:“我自願離開,與元家無關。”
元慈臉色沉下,怒意驟現,逼人的氣勢壓迫而來,田諾脾氣上來,哪裡懼他,小嘴緊抿,毫無退縮之意。
惲夫人見一大一小對上了,忙笑著打圓場:“田小娘子休要誤解,大人和我隻是喜愛你,才想將你留在家中。小娘子要走,我們沒有阻攔之理,但總要等傷勢愈合才好。”又嗔元慈,“大人,您是做長輩的,和孩子鬥什麼氣?”
元慈冷哼,卻見小丫頭毫無懼色,一副倔強的模樣,不覺頭痛:到底年紀還是太小了點,連害怕都不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又不好真把她怎麼樣,以後做了兒媳婦不好相見,還要落下個以大欺小、恩將仇報的名聲。
惲夫人拉著田諾的手柔聲勸哄:“田小娘子,還看我麵上,暫且安心留下。等傷好,要走要留,全憑你的意思。”見田諾抿嘴不言,她趕忙對元銳使了個眼色,“先送田小娘子回去休息。”
元銳恭敬地應下,對田諾做了個“請”的手勢。田諾咬了咬唇,知道惲夫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堅持立刻走,倒是自己的不是了,沒有反對,轉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