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逆倫的鍋,我替他們父子背了。”賀司嶼雙手插褲袋,漆黑的雙瞳好似浸了冰水:“往後再有求於我,就恕我這個不孝子,讓您失望了。”
賀司嶼側身越過,徑直走向水吧台,無情撂下一句。
“帶著他,從我眼前消失。”
他發話,不留情麵,徐界聽命辦事,恭恭敬敬請他們離開。
台麵淨飲機前,賀司嶼接了杯冰水,仰著頭,喉結滾動,漠然地飲下半杯,對身後開門關門的動靜不聞不問。
那時手機振動兩聲。
他壓了壓浮躁的心氣,擱下水杯,摸出口袋裡的手機,是那姑娘的兩條短信。
國內剛過晚十二點,她大約是掐著點發送的祝福,第一條短信:【新春佳節到,希望賀司嶼在新的一年裡平安喜樂,笑口常開】
第二條:【晚安】
可能是那半杯冰水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女孩子的關懷,在當時襯得尤其窩心,賀司嶼心裡那團無名火奇跡地降下了溫度。
也是那一刻起,他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中,自己的領地已經有了要被這隻陌路的小貓侵犯的危機。
於是他冷處理。
在她縱火撒野前,把她從自己的領土趕出去。
誰知一場意外接著另一場意外。
賀司嶼忽然間吃不準,她是天外來物,還是同類相從。
襯衫前有被什麼浸得溫濕的感覺。
她哭了?
賀司嶼低低叫她一聲:“蘇稚杳。”
蘇稚杳強顏歡笑不下去了,忍了一晚上的眼淚宣泄而出,但她哭得沒有聲音,竭力壓抑著哭腔,不知是羨慕還是抱怨:“我也會哭,怎麼沒有人疼疼我……”
小姑娘撲在他懷中一抽一噎的,渾身止不住發顫,也不知道是誰把她弄成這副德行。
賀司嶼擰起眉,遲疑之下,掌心終於還是往下落到她發上,拍了拍:“出了什麼事?”
“我也可以哭……”蘇稚杳處在酩酊的狀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一句惱嗔過後,又委屈得不行,在他心口直蹭。
嗚嗚咽咽地央求:“你疼疼我好不好?”
賀司嶼身軀僵了一僵。
她今晚醉酒,情緒失控,說的無疑都是糊塗話,保不準是把他當成了程家那個,或者酒吧的調酒師。
賀司嶼話在喉間兜轉幾圈,幾度想咽下,最後卻還是沉聲問出口:“認不認得我是誰?”
這句她倒是聽進去了。
蘇稚杳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
賀司嶼沒想到她會回應,思緒滯後一秒,手心壓製住她亂動的腦袋,向她確認:“叫我名字。”
“賀……司嶼。”蘇稚杳逐漸安分下來。
她的嗓子就是哭啞了也濕濕潤潤的,說話有自己的一套腔調,會有種不自知的撒嬌的味道,每每喚他的名字,最後的尾調總喜歡拖長,口吻甜滋滋的,格外動聽。
賀司嶼深邃長眸垂下。
這回是私心,對著她語氣深篤,但放輕了:“再叫。”
男人的大手覆在她後腦,像是一道封印,蘇稚杳頓時如同炸毛的小野貓被撫順了毛發,變成了溫糯的乖寶寶:“賀司嶼……”
這麼聽話,任誰都很難再忍得下心有壞脾氣。
靜默頃刻,賀司嶼問:“哭完了麼?”
泛啞的嗓音低低的,比先前溫和了點,落在蘇稚杳耳畔,聽得耳朵發癢。
她哼嗯一聲,發出調子長長的無名音,聽不懂是何意,反正嬌得很。
賀司嶼不想跟個小醉鬼浪費口舌,但較往常要多了許多耐心:“哭完送你回去。”
蘇稚杳吸吸鼻子:“我離家出走了……”
出乎賀司嶼的意料,他一時無言。
等不及他再開口,蘇稚杳又哼哼嗚嗚地扭著身子開始鬨騰,說什麼她都搖一下頭,仿佛喝醉的人可以理所當然地不講道理。
她怎麼都不依,賀司嶼沒法,敗下陣:“自己說,想去哪裡?”
她語調軟軟的,哽咽聲含糊,聽來很是黏人:“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回住處。”賀司嶼耐著性子。
蘇稚杳額頭抵著他胸口,輕輕咬住下唇,思忖片刻,頭腦太暈,忖不清楚,自顧自地小聲喃喃出一句:“那我跟你回住處……”
賀司嶼確定,她醉到底了。
想到包間裡那群人說,她和那個叫程覺的定了親,今晚又和酒吧的頭牌調酒師合拍得很。
現在卻是纏著他,還要跟他走。
賀司嶼眸色暗邃,呼吸漸漸深重。
前幾日的克製前功儘棄。
他摸到她的臉,指尖捏住她兩頰,虎口的力道輕緩但強勢,扣著她下巴,讓她的頭從他懷裡抬起來。
小姑娘卷翹的眼睫還濕潤著,哭過,眼尾洇一點紅暈,一雙淺褐色的多情眸像在看夢中人,仰起小小的鵝蛋臉,迷蒙地望住他。
賀司嶼凝視回她,一瞬不瞬。
他的熱息呼到她鼻梁,熱熱的,有點癢。
蘇稚杳不由自己地闔上了眼睛。
賀司嶼端詳著這張活色生香的臉蛋,良久,他指腹滑過去,到她唇上,很輕地摩挲。
嗓音低沉,意味不明地,在悠涼的夜色裡慢慢蕩開。
“你對彆的男人,也這麼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