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微微一深,突然偏了頭,吮住了她的下唇。
蘇稚杳猝不及防抖顫,有些茫然地閉上眼,雙手攥上他襯衫兩邊的領子,感覺到他一會兒含著一會兒輕咬。
與那夜一觸即發的失控不同。
眼下他的吻若即若離,慢得她格外緊張。
他一點點鬆開齒,放過她時,她的唇變得晶瑩紅潤,蘇稚杳張開嘴,微微喘著。
賀司嶼手指撫在她後頸,讓她低下頭,同他額頭相抵,他鼻息沉沉,壓著她的氣息,喚她的嗓音溫柔中勾著點啞。
“bb……”
蘇稚杳心顫到屏住氣。
心情忽然拉回到最初,第一次被他擁住,他醉啞著聲用粵語叫她寶貝時,那種心動的感覺。
太近了,鼻尖都要抵到,蘇稚杳不敢完全睜眼,隻開著一條縫,向下瞧見他們的唇要碰不碰地挨著,她屏著不往外呼氣。
接著,看見他的唇動了。
聲音多了些隱忍,沉著他特有的顆粒感,低啞著聲問她:“做麼?”
蘇稚杳神經一下就繃直了。
見到他濃密睫毛下,那雙漆黑眼睛裡的情和欲,她心跳加速,莫名慌得厲害,明明第一晚都沒有這樣……或許那晚重逢的情緒太強烈,把羞恥心都蓋過去了,現在就隻是單純的情愛,沒有任何遮掩。
蘇稚杳腦子是空的,臉在發燙,咬住自己的唇,支吾著:“這次還會疼嗎……”
“你放鬆。”
他聲低下去,尾音吞沒在彼此壓實的唇間。
蘇稚杳軟軟地攀住他肩,空氣稀薄時,他略微退開,她睫毛輕顫,眼前被水氣朦朧住,依稀看見他指尖勾下金絲眼鏡丟開。
然後攏過她腰,不由分說把她推到褥墊。
還是白日,天亮著,下了一宿的雪也沒有停止,輕飄飄地在落,和他一樣,特彆溫柔,蘇稚杳被帶著摸索到皮帶金屬扣,連哢嗒聲都是慢的,磨得她頭昏。
聽到撕開東西的聲,蘇稚杳回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居然隨身備著。
恍惚想要問他,上回在劇院,他房間裡為什麼會有這個,話還沒出口,聲音倏地哽在了喉間。
如果上回是在燙水中沸騰,那這次,她覺得自己被浸泡在溫泉裡,泡久了,毛細血管擴張,供血不足,慢性腦缺氧。
蘇稚杳暈乎乎的,整個人跟沒有骨頭似的,軟溜溜地就被撈著趴過去,臉陷進軟糯的枕頭裡,眼尾一抹嬌豔的紅暈。
“聽不懂粵語?”耳後被他的熱息暖著,他突然停止住。
她懵著,這時候說什麼粵語。
他明明抑得辛苦,卻極有耐心:“教你說粵語好不好?”
蘇稚杳從鼻腔低嗚出可憐不滿的聲。
“houging.”賀司嶼俯在她耳旁,低聲沙啞,引著她發音。
蘇稚杳漉著一雙眼睛,看不到他臉,隻能聽到他聲音,神經和感官更靈敏,她聲線虛顫著,磕磕巴巴學著他念。
因是初學者,發音彆扭得可愛。
他笑,連起來教她:“好勁。”
“好……好勁。”她很聽話。
“叫我。”
“賀司嶼。”
賀司嶼抵了下她:“接著呢?”
蘇稚杳喉嚨裡逃出委屈的嗯聲,真絲睡裙堆在腰窩,完全不能再思考,乖乖順著他意:“賀司嶼……好勁。”
腦袋磕著枕,她眸底朦朧起一層霧氣。
眼前白光閃爍間,蘇稚杳看到他冷白修長的手,腕表摘掉了,在她臉旁,用力抓著被單,手背蜿蜒至小臂,有明顯的青筋脈絡繃起。
又想起一段過往的回憶,在茶室,他握著沉重的沸水壺為她泡茶時,看見他清晰的筋脈,當時她就在想。
這手不抓床單可惜了。
誰能想到,就這麼成真。
突然間她發現,他小拇指的尾戒不見了,手腕的刺青也沒了,隻留下皮膚微微泛紅的痕跡。
她驚訝地張開唇,還沒來得及深思,聲驀地透出來,被海浪撲得淹沒。
白日青天裡沒羞沒臊到下午,事後蘇稚杳始終不知道,他教她的那句粵語是什麼意思。
蘇稚杳剛起床又睡回去,疲憊地窩在他懷裡,昏昏欲睡著問他戒指和刺青。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笑著親了下她唇。
-
聖誕節那天下午。
港區賀家彆墅。
黃花梨木打造的書房視野寬闊,挑高很深,書架占據兩麵牆,旋轉樓梯直上二層閣樓。
一架純水晶三角鋼琴擺放其中。
琴身通透瑩亮,自成一處耀眼的風景。
還有兩箱物品今晨一起從美國空運至港區,裡麵都是賀司嶼曾置放在紐約曼哈頓one57公寓的舊物。
賀司嶼單手抄在褲袋,站在書桌前,隨手拿起箱裡最上麵,那本血跡斑駁的《聖經》。
他托在手裡看了兩眼,放回去。
徐界在旁邊替他整理,從箱中理出一隻長形木盒,問道:“先生,這是老爺子當年寫給您的那幅字,您是要掛起來,還是收到櫃子裡?”
喵嗚聲中,二窈跳到書桌上,腦袋好奇地往箱子裡探,賀司嶼掌心揉到它頭上。
說:“掛著吧。”
墨底金字的卷軸從那麵牆上卷落下來。
抬起頭,賀老爺子的行書在眼前展現,兩列字跡筆酣墨飽,剛中帶柔,舒展有度,寫著——
【總有藍鵲赴春夜,與你風雪共長生】
賀司嶼注視著這幅字,眸光深靜,薄唇噙過一縷笑痕。
垂眸看一眼腕表,見時間差不多了,他撈過搭在椅背的西裝外套穿上,整理領子,擰了下領帶,短發略作打理,而後目光在那架水晶鋼琴停留片刻,他抱起那束鮮活的煙紫色貂蟬玫瑰。
“先生,我通知司機送您。”徐界說。
賀司嶼徑直走出去:“不用,我自己開車。”
蘇稚杳全球巡演的最後一場演奏會,在港區西九文化區舉辦。
那天是她的生日,休息室裡堆聚著很多粉絲的應援禮物,比不得當初在圈子裡,她收到的那堆積成小山的珠寶首飾名貴,但比那些值得感動。
到開場的時間,蘇稚杳落落大方地走進音樂廳,登上中央舞台,按照演奏流程,朝著觀眾席輕輕鞠躬。
掌聲中抬頭,離舞台最近的兩個池座都空著,沒看到那人的身影。
蘇稚杳停頓了下,但沒太失落,想著,他們來日方長,又想著,他不在也好,否則那幾首傷情的曲子她倒還不好彈了。
坐到鋼琴前,白皙柔韌的指尖點落琴鍵,音符有節奏地追逐出婉轉的曲調。
她彈琴時很投入,一直到最後一首彈儘,眼睫緩緩掀開,好一會兒,才慢慢從沉浸的情緒出來。
蘇稚杳拎著禮裙起身。
一眼望見不知何時出現在池座的人。
男人背靠座椅,長腿上下搭著,雙手交握落在腹部,一副慵然享受的姿勢。
四目遙遙對望。
他笑了下,掌心抬到身前,輕輕合拍著鼓掌。
後一秒,觀眾席掌聲跟著熱烈響起,此起彼伏。
蘇稚杳有片刻怔神,反應過來,眼底逐漸融笑,嘴角一點點彎起,瞬地一下露出漂亮的齒貝,笑意漾到了眉眼。
她如今在外界眼中是清冷的形象。
這是她第一次在觀眾麵前,笑得如此燦爛,眨眼間,仿佛變回了曾經那個笑容甜美極具感染力的小貂蟬。
退出音樂廳,回到後台,蘇稚杳唇邊的笑痕還久久不散,在大為裡奧和小茸的三道目光下,她滿目甜笑地,小碎步跑過他們眼前,進了更衣間。
小茸驚奇:“杳杳今天好開心喔。”
大為和裡奧同頻率連著點了幾下頭。
話落,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小茸瞪大眼睛,猛地捂住唇,大為和裡奧隨後也留意到門口,神情從驚愕到振奮。
“老大!”
“Boss!”
賀司嶼勾唇一笑,抱著那一大束貂蟬玫瑰走進休息室,抬起手,掌心朝後揮了下。
三人會意,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笑容欣慰地一起退出房間,還體貼地為他帶上門。
蘇稚杳脫下禮服,換上柔糯的針織連衣裙和大衣,一出更衣間,就瞧見妝台前的人。
他有著一場迷人的臉,眼尾淚痣淡淡的,身量挺拔,一身正式的三件套西服熨帖,金屬皮帶勒出窄腰,單手抄在褲袋,另隻手抱著玫瑰,一條長腿略微曲著,半倚半坐在妝台邊,皮鞋很緩慢地踩著拍子。
百無聊賴,又等得有十二分的耐心。
循聲,賀司嶼抬眼望過去。
在與她眸光相交的那刻,他眼裡有了笑,直起腰背,走到她麵前,送上那束貂蟬玫瑰:“恭喜蘇小姐,演出圓滿成功。”
蘇稚杳依他樣,胳膊伸過去,將花捧到懷裡,端著客氣,抿笑:“謝謝賀先生。”
賀司嶼雙手都放進褲袋裡,身形頎長立在她麵前,格外正經地含笑道:“我在想,今晚的約會,如果要你直接同我回家,你會不會答應。”
一下就想到一些麵紅耳赤的畫麵。
蘇稚杳心裡攪著蜜漿,羞澀地不去看他,小著聲:“約會,去家裡做什麼?”
“你的禮物,不方便帶出來。”他說完,耐人尋味著,故意問她:“你以為是要做什麼?”
原來是她想歪了。
蘇稚杳臉微燙,溫溫吞吞:“當、當然是去看妹妹了……”
賀司嶼笑而不語,他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接她走,拿起旁邊她的圍巾,遞過去。
她人還窘著,現在熱得很。
蘇稚杳嘀咕著推回去:“不要戴。”
女孩子小情緒上來,不聽話了,賀司嶼沒說勸哄的話,知道如何她才會乖。
俯身,唇的溫度熱到她耳邊,聲音壓在嗓子裡,勾出輕描淡寫的浮浪:“你不戴,那今晚我也不戴。”
蘇稚杳心跳著,臉紅到了耳根。
“你要和我約會,就這態度……”她為掩飾害臊,不想表現出自己秒懂,用玫瑰擋住燙紅的臉,佯裝生氣:“都不知道說點好聽的。”
賀司嶼輕輕笑了。
“笑什麼?”蘇稚杳被笑得惱羞,不著痕跡地瞪他一眼。
賀司嶼瞅著她,還是笑。
過幾秒,他突然柔情萬頃,說:“我愛你。”
蘇稚杳睫毛顫了下,驟不及防愣住,去看他的眼睛,怔怔地發出一聲茫然。
“我說……”賀司嶼依舊瞅著她,眸光定在她的臉,倒像是幾輩子都看不膩。
輕喃著,聲音帶著幾許溫柔和繾綣。
“我愛你。”
蘇稚杳望進他深情的眸子。
突然間強烈感受到,三年孤冷的冬天結束了,一個熱烈的暖冬在此刻開始。
他笑著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柔聲對她說:“陪我去吃一支雪糕,海鹽椰奶味,你最愛的。”
心裡嗔怨著,他在說什麼荒唐話。
可她眼前分明泛起水光,亮盈盈的,忽地也就跟著笑了,柔軟的手搭上去,應了。
三年前的那段戀愛,他們都還沒有學會如何愛一個人,各自再不相見,自以為理智,自以為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愛就是要失去理智。
有一個愛著的人太重要了,世上沒有那麼多的人定勝天,活著就要願賭服輸,允許任何事情的發生,不要問結局,不要清醒地去愛,隻要用儘全力,好過被風月啃得屍骨無存。
生活不是殺戮,是一場浪漫革命。
愛人會救贖你的絕對清醒。
玻璃窗外照進一束落日的光,他們牽著手,從這團光裡,走出去。
從前有一隻小兔子。
——它找到回家的路了。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