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這裡則細心遞上一盞茶,江氏接在手裡笑罵道:“都快出嫁的姑娘了,還這般口無遮攔,連你娘都敢打趣。”
江氏呷了一口茶,擱下杯子,這才一手拉了女兒的手,一手拉了兒媳的手,囑咐道:“有些事你們大約也知道。既然老爺是舊疾複發退了下來,待到了明年,我們夫妻少不得要久居江南養病。”
“日後你們定要相互關照,彼此扶持。”
黛玉和嬋嬋都點頭應下。
“娘親跟爹爹又不是這幾日就往江南去,何必現在就說這些話?”商嬋嬋見江氏若有所思,感慨頗多就繼續開解了兩句。
江氏一笑:“為女兒擔憂的心境,你們此刻不懂,非得來日自己做了父母才能明白其中滋味呢。”
半年後。
宣武六年六月。
近兩月來閩地捷報頻傳,時近一年的布局鏖戰,除了地勢最險要,最難攻破的鳳山城外,其餘三城終於一一收複。
南渥南邵國頗有望風披靡之態,唯有一些殘餘頑抗的餘逆,分成小股深入山林中,時不時要出來搗搗亂。
皇上的旨意是,鳳山城絕對要拿回來。而其餘的匪賊,就算不能絞殺殆儘,也要將這些人徹徹底底趕出閩地,讓他們到海上流浪去。
謝翎此次的軍功也算是拿了一半。
連謝羽冊與商鐸私下裡喝酒,都不免感慨:“這從軍打仗,除了本事,也得看命。”
論起來,謝翎自然不如父親兵馬嫻熟。
然而天時人和,使得他在一年內就蕩平了大半閩地叛亂。
謝羽冊為兒子驕傲之餘,難免也有些感慨傷懷:自己打了一輩子仗,偏最後一次戰敗歸朝。
商鐸安慰親家道:“皇上心裡都明白,你那是叫周家兄弟坑了。且當時先皇還在,朝中人心浮動,哪怕我跟林如海在京中,一個做宰相一個做戶部尚書,給你的助益也有限。”
當時商鐸還在天天被太上皇拎過去罵呢,自己都滿頭包。
且他與林如海到底是文臣,隔行如隔山,能保證的不過是閩地的軍需,彆的都幫不上什麼。
商鐸拍了拍親家的肩膀:“那小子若不是有你這個親爹坐鎮兵部,事從權益,戰事哪裡就有這麼順利?”
頓了頓又道:“戰時也罷了,待謝翎歸朝,我勸你也跟我一般,退下來歇歇吧。”
謝羽冊點頭,深以為然:“這一年來,皇上也著意提拔了許多武將。
等翎兒從閩地回來,我自然要退下去。我還不比你,若是我抓著兵權不放,隻怕要牽累太子殿下了。”
三月前,宣武六年春,皇上昭告天下,冊立大皇子為太子。
至此國本已定。
自商鐸從宰相之位退下,謝家父子又有兵權在手,京中儼然將承恩公府視為第一世家,百般奉承。
簡直讓謝羽冊如坐針氈。
隻是現在兒子還在閩地,他不得不在兵部坐鎮。
待來日謝翎還朝,他估計跑的比商鐸還快。
此時謝羽冊先將這些事兒拋開,問道:“你的手如何了?翎兒每一封家書都要問及此事。還從閩地尋了當地的醫生和偏方。”
商鐸哈哈一笑:“難為他想著。”
謝羽冊看了看商鐸右手心的傷疤,奇道:“你這一道傷痕竟似比去歲還重了些,倒也奇怪。”
商鐸漫不經心似的:“大約是用藥的關係吧。”便將此事岔了過去。
隻自斟自飲了一杯道:“我這裡隻盼著你兒子早日回來,咱們兩家完了婚事,我好安心往江南去養病。”
謝羽冊點點頭:“也是,隻要在京中,總有忙不完的事兒。雖說你如今隻上大朝,但皇上也是至少隔一日就叫你入宮,商議些事務。”
“皇上信重是好事,但落在旁人眼裡,不免說你是個‘隱相’,人不在其職,卻占著其位。”
商鐸頜首:“這朝上能臣比比皆是,三年一科舉,也有的是賢能之士。隻是……”
說到這兒,商鐸止住不言,謝羽冊倒是也聽得懂。
皇上生性多疑狹隘,遇事還是喜歡將商鐸等從前信任的臣子叫進來商議。也算是先皇留給他的後遺症之一。
在商鐸看來,皇上也有些自誤了:當年是國有二主,他隻信賴忠心自己的臣子無可厚非。
可現在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所有朝臣自然會儘力為他做事。說句難聽的,也沒彆人可效忠不是。
實在無需這樣疑心深重,以至錯失賢良。
隻是這話連商鐸也不能,不敢開口勸說。
好在皇上雖文治武功不如先皇年輕時,到底也是個合格的守成之主。
如今各地已安,宇內清明,除了閩地外無甚大事。皇上這般心性倒也無甚大礙。
商鐸不願再想朝政之事,於是換過兒女話題來說。
“閩地有捷報,嬋嬋是最高興的。現在也有興致,在家裡弄了各色花在點茶,白糟蹋我們家那些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