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夫人溫柔和煦地聊些家常。
張夫人口舌生香,明裡暗裡逢迎雲夫人,雲夫人笑得滿麵生花。
直到她說:夫人真有福氣,我聽旭兒說,那次雲校尉剛領了俸祿,就湊了半年俸祿去給夫人買了支透紫的鸞玉簪。黃金有價玉無價,更何況是紫玉,紫氣東來,自帶祥瑞。”
張夫人不無羨慕地道:“要是我家那臭小子有這麼體貼我,也不枉我為他奔波這一場。”
出乎她的意料,雲夫人卻全沒高興之色。相反,她的嘴角快速一撇,流露出的嫌棄雖消逝得快,卻仍未逃過平陽王妃的眼睛。
平陽王妃心中微疑,誇讚她的女兒體貼她,她為何露出嫌棄之態?
雲夫人、也就是雲母連忙淺飲一口茶,撫平心緒,她聽彆人誇讚雲塵影就不快,她十月懷胎生下她,雖然她隻是個女兒,但她還是不曾苛待她,沒想到,雲塵影破壞了她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就是因雲塵影而死!
生為人女,不隻沒儘到孝道,反而令她的家庭支離破碎,令她成了寡婦……
雲夫人胸口急速起伏,好不容易才按壓下去心中的恨意,勉強笑道:“那算什麼體貼孝順?這本就是她應該做的,算不上什麼。更何況,一支簪子而已,小家子氣得很。”
諸位夫人麵麵相覷,紫鸞玉簪小家子氣嗎?雖說比不得整套珍稀頭麵,但也是有價無市。
更何況,那是女兒給她的心意啊!
張夫人以為她是自謙,便道:“自古翠玉多,紫玉少,上好的紫玉有價無市,何況這根紫鸞玉簪天然地長成了鸞鳥環抱形,工匠都不需花大功夫雕琢,若非雲校尉是炙手可熱的靈者,無人和她競爭,還不知要被拍出多高的價格。”
雲夫人卻更被刺心,她的夫君也是靈者,要不是為了救雲塵影,她夫君根本不會死。
雲塵影本就該千倍地孝順她,本就該彌補她害死她夫君的罪行,彆說紫鸞玉簪,就算更珍貴的東西,雲塵影也該雙手奉給她。
雲夫人緊著手道:“再如何,也不過隻花了半年俸祿,我生她養她,她孝敬我是應該的。”
所有夫人都皺眉,覺得這態度奇怪,隻張夫人熱情道:“夫人,你想差了。做兒女的確然該孝順長輩,可是孝敬不急於一時,現在他們正是立業之時,說句不合時宜的,官場上需要錢銀的地方多得是,我家那小子還找我補貼呢,像雲校尉這樣的,可真是少之又少。”
張夫人本意是誇她女兒孝順,雲夫人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在她心中,雲塵影做的一切都是贖罪,根本抵不平她的罪孽,她怎配被人誇讚?
平陽王妃見她這個模樣,心下鄙夷,及時岔開話題:“文心,你家的綠芍可開了?”
張夫人後知後覺雲夫人不開心,連忙接平陽王妃的話。
歡聲笑語間,張夫人也暗覺奇怪,怎麼雲夫人一副雲校尉拿東西給她拿少了的模樣,她們這種家庭又不貧窮,還不到要正立業的兒女把一切都給自己的地步吧。
雲夫人今日被敗了興,朝門口張望:“雲塵影怎麼現在還沒到?這麼多長輩等著她,她拿什麼喬?”
她不敢拿說錯話的張夫人撒氣,暗火便撒在雲塵影身上:“長貴!”
一個伶俐的丫鬟連忙跑進來:“夫人。”
“長貴呢?”
“他……”丫鬟不敢欺瞞,“他們都被帶去小姐的院子了!”
雲夫人緊緊皺眉:“這個不孝女,竟敢帶走母親的婢女仆役。”她一張臉陰沉如水,自丈夫死後,她便自覺自己一個寡婦,在這世道容易受欺淩。
幸好,夫君弟弟未亡,家裡總有男人頂著。內宅裡,她也有許多忠仆,說話仍然管用。
見雲夫人臉色太難看,平陽王妃淡淡道:“夫人,奴才有好有壞,主家帶走奴才詢問些事也是常理,夫人何必因此斥責親女,傷了母女和氣?”
其餘夫人也點點頭,不孝,這是多大的罪過。
她們可舍不得給自己女兒扣上這麼頂帽子,更彆提雲校尉在朝為官,若被言官參上一本…
雲夫人雖氣惱,也不敢反駁平陽王妃。
她勉力露出淺笑,和氣道:“王妃所言甚是,隻是…她到底年紀輕,我還是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平陽王妃頷首:“我等也未見過雲府風景,不如一同前去?”
雲夫人哪有拒絕的道理?
一路上,她們穿過鬆柏掩翠的雲府,來到淩霜閣。
此時,雲塵影正站在淩霜閣外。
雲塵影目力不錯,老遠就見到一眾盛裝麗人徐行而來,為首的是一名威嚴美麗的女子,稍後側她半步的不是彆人,正是雲夫人。
雲夫人含著溫婉的微笑,雲塵影見她的第一麵,心中就湧起無儘的悲涼、濃重的愛恨交織,最後化為漠然。
這是原身殘留下來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