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夫人臉上梨花帶雨,一雙染著蔻丹的手狠狠嵌進被子裡,恨恨道:“這個不孝女,居然讓我落了這麼大一個臉麵!”
“李婆子,平陽王妃、還有張夫人她們,她們走的時候可說什麼沒有?”雲夫人怕得緊,她這個寡婦,在世道生活多麼艱難,京都貴夫人圈裡,人人都有丈夫有兒子可靠,就她沒有。
她連喘氣兒,都覺得比旁人要輕些。
雲夫人清淚數滴,沒聽到李婆子回話後怒喝:“問你話呢,啞巴了嗎?她們有沒有說本夫人什麼?!”
李婆子現在殘存著一條命,真正的命,還握在雲塵影手中,她不可謂不恨。縱然知道自己也有錯,可誰又舍得真怪罪自己呢?
她更怪的,自然是雲夫人。眼下,見雲夫人還妄想有什麼名聲,李婆子隻覺得她蠢鈍如豬。
這般醜事大白於人前,夫人還要有什麼名聲?
李婆子譏嘲地扯了扯嘴角:“夫人,幾位夫人走時並沒異樣,隻平陽王妃說了一句:後宅之事可大可小,若真為安身立命,隻有與人為善,才能安穩度日,若把彆人命都害沒了,哪怕是兔子也會反撲,夫人又怎能稱心如意呢?”
雲夫人臉色一白,這話,這話不就是說她打雲塵影發泄怨恨,是為不智,反而使得自己不能安度一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雲夫人壓根不想聽這些,她欺辱雲塵影久了,對她一直就像是踩一隻螞蟻。
試問,誰會因為踩了一隻螞蟻被報複而愧疚?她隻會憤怒,覺得螞蟻怎麼不像之前那麼乖了,覺得彆人為什麼要替一隻螞蟻出頭。
雲夫人將錦被抓得皺成一團,貝齒連連打戰:“她是我的女兒,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想要她怎樣就怎樣!要不是她害死了她父親,我怎會如此對她?是她害死人在前!”
她連聲道:“你當時怎麼沒給王妃解釋解釋?”
李婆子將嘴一撇?解釋?
“夫人忘了,奴婢人微言輕,怎敢在王妃麵前多嘴多舌。”李婆子小心翼翼抬頭,見到雲夫人那張美麗的臉布滿陰沉後,不慌不忙垂頭,“何況,夫人許是記不清了。”
她一字一句戳雲夫人的心:“我聽夫人們說,雖說古來連易子而食也是有的,但那畢竟是餓殍遍地的亂世,現在是盛世,親母折磨親女的事情到底沒多少起,一傳出去,那些夫人們都不接受,臨走時,都拒絕了夫人之前邀約她們的賞花宴。”
“夫人,這是她們還回來的帖子。”李婆子從袖內摸出賞花名帖,放在桌上。
雲夫人眼前一黑,什麼叫做易子而食?她們已經拿她和彼此交換孩子,然後吃了果腹的毒婦相比?
雲夫人道:“你難道沒給她們說,她是害死親父的凶手?”
李婆子聲音平穩:“說了,但她們說,那時候小姐才五歲,她也是被無辜下毒,整個事若怪,也隻能怪背後下毒之人。”
雲夫人柔弱的身體歪了歪,背後下毒之人……是,她起初喪夫時,也怪過背後下毒的人。
可是,找不到這個人啊!
一個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下毒者,她沒有辦法把仇恨轉移到一團空氣身上,她能恨的、怨的,隻有看得著摸得見的雲塵影。
若非雲塵影自己沒點成算見識,被有心人算計,她的夫君也不會死,她不會成為寡婦!
雲夫人定了定神,仇恨,好像是充實她的力量。
她道:“沒關係,她們這次誤會我沒什麼,雲塵影不敢對我怎麼樣,這次她沒把我帶去衙門就是一個證據!”她挺了挺脊背,“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是她的母親,從小,她就聽我的話。”
李婆子暗自搖頭,夫人真天真。
或許是被保護得太好,曾經,她有雲塵影父親保護,後來,雲二叔隻需要一個愚蠢的嫂子,也保護得她天真殘忍,再後來,雲塵影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給她。
這讓雲夫人根本沒意識到,為什麼現在來伺候自己的是李婆子,為什麼李婆子句句說自己不愛聽的。
她還以為彆人離不開她,敬愛她。
雲夫人沉思:“但她肯定在拿著喬!哼,我得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尊卑上下,母命不可違。”
雲夫人起身,去找了一個人:雲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