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戰國策(1 / 2)

第52章

月牙做了一個夢。

這很奇怪,因為妖怪是不會做夢的。彼岸花說過,如果妖怪做夢,那不是夢境,而是對未來的預知。

但是月牙很確定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夢境裡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現在這個時代的。

這是平安京的時代。

月牙站在原地想,夢境的周圍滿是來來往往看不清麵容的人。

可是他為什麼會夢到過去呢?

身體開始不受自己控製的動起來,月牙冥冥之中有種預感,或許,這就是自己失去的記憶。

夢境中的月牙手裡提著的似乎是個藥包,正向一個方向走去,周圍的人穿著簡樸,看上去都像是下人,隻有月牙的衣服是與他們有些不同的。

於是被禁錮在自己身體裡不能動彈的月牙就盤膝坐在了地上仔細觀察起了這個奇怪的夢。

路越走越長,身邊經過的人也越來越少,夢裡的自己七扭八拐終於走到了一個院子。月牙猜測著或許是自己居住的地方,於是心裡也便隱隱期待起來了。

他提著藥走進了院子,院子裡掃灑的下人很少,看到他好像有些敬畏似的低下了頭,其中還有不少比月牙要大的人。

於是坐在虛空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看著這一切的月牙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或許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

但是很快,他就被打臉了。

月牙看著夢中的自己走進了一個熬藥的房間,開始自己親手熬起了藥。

有下人還需要自己親手熬藥嗎?月牙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一絲懷疑。

大概是覺得熬藥需要的時間太久了,夢境居然自己開始拉起了進度條,眨眼間放在火爐上的陶罐中正咕嚕咕嚕冒著白汽的藥就熬好了。

夢裡的月牙大概也是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將火上的藥罐取了下來,從旁邊拿了一個瓷碗,將藥罐中黑色的藥汁緩緩地倒進了白色的瓷碗之中。

倒藥的時候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因為熬開的藥溫度還很高,蒸騰出的白色蒸汽燙到了夢中月牙的手指,隻是片刻之間,夢中的自己手上便瞬間變得紅了起來。

似乎是有些痛的,夢裡的月牙將手湊到嘴邊輕輕吹了幾口氣。

原來我以前這麼脆弱的嗎?月牙忍不住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彆說是白色蒸汽了,就算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對他來說都沒什麼用處。

月牙不免為當時還是人類的自己有些憂心。這麼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死吧?

月牙坐在虛空天馬行空,夢裡的自己卻已經將袖子拉下將那紅痕隱約地遮掩了起來,然後將盛著黑色藥汁的瓷白色藥碗放在了卓袱台上端了起來邁著步子離開了熬藥的地方。

現在月牙已經差不多知道了自己或許是個下人。

這讓他有些不快,不過畢竟隻是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無關,月牙也不能追究些什麼,而且看起來自己似乎很受寵的樣子。

因為不管是穿著還是其他人對自己的態度,都表明了月牙的不同。

端著卓袱台的自己在走進宅子的時候將鞋脫下,然後不緊不慢地走在木製的長廊中,走廊很長屋子還像個迷宮,到處都是障子門。

障子門上畫滿了精致漂亮的圖案,也算是這昏暗的宅子裡唯一的亮色。

走了沒多久,夢裡的自己似乎到達目的地了,月牙看著自己走到障子門前將門拉開,他精神一陣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是他需要侍奉的主人。

視線隨著被拉開的障子門移動,坐在屋子裡的人也緩緩出現了,月牙湊得更近了,可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屋裡的人和他在路上遇到的其他人一樣,都是一副模糊的臉,看不清樣貌。

月牙有些失落,但是隱隱又有些慶幸。這種感覺太矛盾了,讓他有些難受,心臟也是,酸酸脹脹的發疼。

他看著夢中的自己拿著藥走了進去,然後緩緩地放在了坐在軟墊上靠著茶桌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內襯衣物的人身邊。

“咳咳。”那個人咳嗽了兩聲。

然後月牙就聽到了,屬於自己的聲音,溫溫柔柔如同山崗間吹過的清風。

“大人,今天的藥好了。”

月牙冷眼瞧著這個看不清樣貌的男人,他不知道夢中的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不過現在他似乎是看那個男人有些不順眼的。

對,就算看不清臉,還是不順眼。

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身體似乎是很不好的,身體單薄瘦弱也就算了,就從剛才月牙進門開始,那陣咳嗽就沒有停止過,在這空曠的室內似乎都有了回音。

夢中的自己將藥遞給那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卻偏過了頭躲開了藥。就算看不清臉,月牙好像都能感受到他滿身都在表現著抗拒的感覺。

夢裡的自己似乎也是知道的,月牙看著自己伸出手拉住了那個男人的袖子語氣輕緩地安撫勸誘。

“大人不吃藥的話,對身體很不好哦。”

月牙有些嫌棄,皺著眉頭想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和哄孩子一樣,幼稚不幼稚。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招對於那個男人似乎是很管用的,看著月牙用勺子盛著藥遞到他的嘴邊,那個男人磨磨蹭蹭了半天還是喝了下去。

月牙一邊看一邊自我懷疑,這真的是我嗎?這真的是我做出來的事情?可是直覺告訴他這的確是他自己沒錯。

於是月牙就這樣在夢裡心不甘情不願地吃了一口自己的過期狗糧,還很生氣那時候的自己為什麼會是這種性格。

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古怪了。為什麼以前在地獄從來沒有想起過,反而到了此世卻開始做夢了?

磨磨蹭蹭的把藥喝完了,那個男人的咳嗽也平複了很多,他似乎是有些疲憊的,於是這樣頭一點一點低了下去然後靠在了月牙的肩膀上。

“讓我休息一下。”那個男人說,

聲音倒是蠻好聽的,讓月牙有些耳熟。

夢裡的月牙沒有拒絕,不過也沒有多高興的樣子,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好的,大人。”

動作親密,隻是說的話卻是那樣的生疏。

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月牙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鼓了鼓臉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好像若有所感的左肩膀。就算嘴巴上說著太惡心了,心裡想著這樣不好,但是身體倒是誠實的很,月牙眼睛盯著男人不放,想要看清他的臉。

但還是不管用。

那個男人額頭抵在月牙肩膀上,鼻子和嘴巴輕輕吐出來的吐息吹拂著月牙的脖頸,讓夢裡的月牙似乎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脖子那塊蔓延上了一片粉色。

似乎是覺得有趣,月牙聽到那男人哼笑了一聲,然後修長慘白的指尖探了上來輕輕觸碰著藏於衣領下的那塊粉色的疤痕。看著這一切的月牙也有了同樣的動作,伸出手開始輕輕觸碰著自己的傷疤。

原來這時候就存在了嗎。他想著。

然後那個男人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伸出手抓起了夢中的月牙剛才在為他熬藥時被蒸騰的熱汽燙出的紅痕。抓著月牙的手緊緊地,拉到了他的麵前看著那道紅痕。

“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問,月牙看著那模糊不清的臉,想著他現在似乎是皺著眉頭的。

“不小心燙傷而已。”

夢裡的月牙想要收回手似乎並不在意,但是男人卻很重視,伸出手碰了碰那塊紅色的皮膚,他不太開心。

“以後這些事讓其他人做就好了。”

但是夢裡的月牙拒絕了。

“為大人熬藥是我該做的,怎麼能假手他人呢。”

月牙一聽自己說的就是假話。

那個男人握著他的手湊到嘴邊,就像當初在熬藥的地方月牙自己那樣,男人也輕輕地吹了幾口氣。

月牙心裡一動,看著那個人。

他抬起頭,露出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眼角上挑,瞳孔玫紅閃著光。

那雙眼睛,就像那個他在夜裡救下的花時屋的姑娘。

*

“喂!醒醒啦,月牙。”池內勝叫著還在被子裡睡覺的月牙。

這可是罕見,畢竟按著以往的經驗來看,月牙可不是那種睡懶覺的人,但是今天日上三竿,月牙還是躺在被子裡一動不動。要不是還能聽見月牙的呼吸還有胸口的起伏,池內勝還以為月牙死了呢。

夢境中斷,月牙睜開眼睛,原本飄飛的思緒這才清醒了過來,迷蒙的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他猛然從床上翻起了身嚇了池內勝一跳。

“怎麼了?”池內勝奇怪的看著從醒過來就有些不對勁的月牙。

月牙四處環顧,慢慢意識到這是自己居住的京都府的藤屋。

“沒事。”

月牙回了池內勝一句,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夢裡看到的那雙眼睛還在他腦海裡不停的浮現,和在昨晚救下的女人的眼睛相互重疊。可是夢裡的人明明是個男人不是嗎。

月牙想著想著就有些頭疼。

妖怪做夢都會這樣麼,還是隻有他一個人是這樣。

月牙換好衣服,坐在茶桌旁和池內勝一樣開始喝起了茶水。

他需要冷靜冷靜。

“月牙,要出去走走嗎?”

池內勝是個憋不住的,才在座位上呆了沒多久心就已經飄的外麵了,攛掇著月牙和他出去逛逛。

逛什麼?逛花街啊。

月牙歎了口氣,想著自己或許也該出去走走了,於是可有可無的同意了。而且在上七軒的鬼已經消滅,明天就要離開了,月牙也就沒有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