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月摘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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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店說是兩層,但一層和二層更像是錯落的閣樓樣式。
以七八級木質台階相連著。
這個時間,店裡沒什麼人。
徐煙踩空的刹那,除了她身旁的黎清,就隻有台階底下正準備上來的一個男生。
後者下意識“誒”了聲伸手要去接她,可手將將抬起來,身旁卻陡然冒出一道黑影,速度極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把女孩子摟抱進了懷裡。
……
江應天接住徐煙的一霎,能察覺到她身子的瞬間僵硬。
“是我。”
他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掌心壓著她後背,輕輕拍了兩下。
徐煙聽見他聲音,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以為自己思念過度聽岔了。
他昨天明明說的是今晚上七點的飛機回淮港。
直到隨後又聽他柔聲開口問了句有沒有受傷,才確定身邊的人確實是他。
方才因為黎清的碰觸冒出來的一身冷汗慢慢有了溫度,徐煙反手捏住他袖口,仰頭看他,搖搖頭。
可能徐煙自己都不知道,她朝江應天看過去的目光裡,有見著他之後偷偷溜出來的委屈。
江應天低頭回看著她,隻覺得心一鈍鈍疼。
若不是為了給她驚喜,故意說晚回來一天,他還沒機會見到她不在自己身邊,獨自一個人時的樣子。
像被一團蠶絲包裹著的,安靜又精致的陶瓷娃娃。
平常人遇到剛剛的意外,哪怕是剛剛下意識伸手要去接她的那個男生,都會本能的驚叫一聲。
可她這個當事人,卻反而一聲沒出,隻是閉上眼睛皺起眉而已。
江應天用指背輕輕把徐煙鼻尖上的細汗蹭掉,乾燥溫熱的掌心自她額頭上滑過,安撫一樣,拍了拍她小腦袋。
他抱著徐煙的那隻手上移,攬住她肩膀,讓她背對著台階和自己麵對麵站著,視線隻能看到他胸口。
這才抬眸看向仍舊站在台階上的黎清。
對麵的男生年紀不大,看著很年輕,那種年輕和那天“刻意”打扮過後的江應天不一樣,是符合他這個年紀,最純粹的青春模樣。
可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會有它獨特的魅力,就如同此刻——
已然在社會上浮沉多年,掌握著全球將近百萬個家庭吃喝生存,和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待久了的人,卸下臉上那副慈善麵具,鷹視狼顧分明才是他本相。
即便一字未說,便已讓人望而生畏。
黎清到底年紀輕行情淺,頂著江應天的似劍目光,提著手中的塑料袋從台階上下來,回視著他的模樣倒是看起來誠心誠意,見他穿著打扮,禮貌問,“您是她哥哥嗎?”
江應天冷眉冷眼盯他。
“對不起,”黎清認錯態度良好,“我真不是有意的,隻是想跟她交個朋友。”
黎清比江應天矮半頭,後者眼輕垂著瞧他,沒應話。
黎清咽了口口水。
江應天如此盯他半晌,方才低頭看向安安靜靜靠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子,拿掌心摸摸她後腦,輕聲問,“乖乖想跟他交朋友?”
說話音色同看著黎清時天差地彆。
徐煙始終乖巧低著頭,她看不見江應天,自然不知道這些。
隻是聽他如此問,沒說話,對著他胸口搖頭。
“你讓他彆跟著我了。”徐煙低聲給江應天說。
這個男生剛剛真的讓她很不舒服。
江應天眼神衝著黎清遞過去,“聽見了?”
如此陌生又涼薄冷淡的聲音,讓徐煙意外,她本能抬頭去看,卻被江應天收緊攬在她肩膀上的手製止住。
黎清漆黑的一雙眼,在麵前兩人身上掃視一圈,看一眼始終背對著自己的徐煙,才又抬眼看江應天,再解釋,“很抱歉,但我真的沒有惡——”
“滾吧。”江應天沒耐心聽。
倘若換個誰聽到這個,大概都會忍不住惱羞成怒做出點什麼,即便對麵這個人看起來高瘦勁壯,深知自己占不了半點便宜,也會想要和他拚上一拚。
可黎清並沒有。
他隻是又看了眼徐煙,便老老實實的提著手裡的東西走了。
江應天一直看黎清出了店門,才輕拍拍徐煙的背,把她從自己懷裡讓出來,細細打量她,“真沒事?”
徐煙“嗯”了聲,她也不知為何,看見他就會覺得很開心,拽著他衣袖笑著問,“你不是說今天晚上的航班回來?怎麼…”她話沒說完,自己反應過來,皺了皺鼻子衝他輕哼了聲,“原來騙我的。”
江應天聞言笑笑,承認,“是,騙你的。”
他拿食指和中指指背輕掐了下她小臉,“本來是想要給你個驚喜的,結果倒好,差點兒沒被你這丫頭給嚇死。”
徐煙想想剛才被黎清扯過胳膊,就渾身難受不舒服。
她拿手在胳膊上摩挲兩下,皺眉道,“剛剛那個人——”
“不急說他,”江應天看她表情,柔聲打斷她的話,捏捏她掌心,“這會兒來畫店做什麼?要買東西?”
“嗯?”徐煙反應了下,“嗯對。”
在東西正式送出去前,她不可能讓他提前看到那幅畫,不然驚喜肯定會少很多。
“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
徐煙說完,也不等江應天回話,跑去正給她那幅畫做裱框的店員身邊低聲認真的交代了幾句,隨後又小跑著回到江應天身旁邊,“我們走吧。”
“東西沒買到?”江應天看她空空如也的手。
徐煙囫圇“嗯”一聲,“想買的那個牌子的筆沒貨了,說是過兩天才有。”
江應天無他,“淮港還有沒有其他店?我們去看看。”
“沒關係,”徐煙搖頭,“我公寓裡還有幾支可以用兩天。”
她拉他的手,“我們先出去。”
江應天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從店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