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雪清冷（5）
*
電話掛斷了。
圖書館裡吹的明明是暖風, 可徐煙後背冒出來的汗卻是涼的。
她從六樓往下看，一樓中庭人來人往，空曠的空間, 把一切聲音放大數倍。
即便是再小心安靜的走路聲，都像是能沿著一股股看不見的氣流, 湧進她的耳朵裡。
有兩個女孩子相偕著往外走, 不知手機裡刷到什麼好笑的, 無意笑出來聲音，隨後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互相扯拉著彼此很快從閘門那裡刷卡出去，不見了人影……
這種和朋友間親密接觸的互動, 每時每刻都在這個學校裡, 城市裡，甚至世界上的每個角落出現, 發生著。徐煙總是會看到這些。
所以也總會忍不住想，當年姐姐她在學校裡時，是不是也會和她的好朋友如此。
可因為那個人渣, 她再沒機會知道這些了……
若不是林風, 她們兩個不會走到如今。
姐姐還會是那個有著自己夢想的大學生，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甚至在未來的某一天，可以成為珠寶設計界負享盛譽的頂級設計師。
她會遇見自己此生摯愛。屆時她不但可以給自己敬愛的父母設計出一對充滿愛意的結婚戒指, 甚至可以讓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對愛人，都能有一對專屬於彼此的, 獨一無二的愛。
而她自己也會在祖母和小姑姑的寵愛下，一點點的長大。
不會有那些痛苦的可怖記憶，也不會本能的對每一個接觸自己的人敬而遠之, 更不會在之後的每一個夜裡，都被那一遍遍重複在耳邊和眼前的夢魘夜夜的折磨著……
她會在正當好的年紀，更好的時機裡遇見江應天。
她可以無所顧忌的和他在一起，做著情侶間、夫妻間，最平常也最甜蜜的事。而不是每每邁出一步，彼此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這所有假設的一切全都因為那個人不複存在。
這麼多年來，她甚至因為這心魔，無法替姐姐完成那個她從未完成的心願。
……
“徐煙...”
身後陡然出現的聲音，把徐煙因為這個消息而紛亂的情緒瞬間聚攏起來。
她下意識握緊手機回身。
看到和自已一步之遙的黎清。
徐煙在方才看到江應天的未接電話時便把旁邊的黎清拋在了腦後。此時見他，反應了一瞬，眉又本能的微微蹙起來。
人往後退一步，背抵在走廊圍欄上看他。
黎清站在原地沒動，把手裡徐煙的羽絨外套遞給她，“你忘了拿衣服。”
徐煙遲疑一下，接過手。
轉身準備往樓下走時，又停下，扭頭看向黎清懷疑問，“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幾次見麵，她沒記得自己跟他說過名字。
難道是和彆人打聽的嗎？因為這個想法，徐煙眉間攏的更緊了些。
“是金鴻，金鴻告訴我的。”黎清看她指指樓下，又說，“她進不來，讓我找你出去。”
徐煙知道他在說謊，但沒興趣再問下去。
轉身下樓去了。
*
徐煙特意坐在咖啡廳落地窗前最顯眼的位置。
不論是江應天到了從外往裡看，還是她從裡往外看，應該都能一眼看到彼此的地方。
兩個小時零十分鐘。
一輛眼熟的黑色轎車停在距離咖啡廳門口二十多米的斜坡下。
江應天隔著一麵玻璃，出現在徐煙的視野裡。
他下了車，目光遠遠望這裡，身形一頓，隨即便邁著步子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此時天已經黑了。
兩人距離不算近，甚至還隔著一麵玻璃，其實徐煙根本看不太清楚江應天的麵容，卻有一種和他遙遙四目相對的感覺。
他個子高，身型挺拔，即便步子比平時要快些，也不顯狼狽。
背脊是筆直的。
徐煙知道他要來，從到咖啡廳坐下開始，即便被這裡頭的暖風悶了一身汗，身上的外衣和背包她也沒脫掉，就怕一會兒見到他來會耽擱時間。
所以此刻見他過來，身體已經先於意識的直接起身往外跑了。
江應天顯然也看到了她，見她動作，停在原地沒有再動。
隻是在看她出了咖啡廳門時，對她默默張開手臂。
徐煙跑進他懷裡，被江應天合攏雙臂緊緊擁住。
她能聽見頭頂他隱隱長吐出的一口氣。
反觀徐煙，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情緒調整，倒是因為江應天的這一聲，輕輕笑了下。
她拍拍他的背，問了一句讓他不知該說什麼的話。“你還好嗎？”
“……”，江應天在她頭發上親了親，微微鬆了鬆手，借著她身後咖啡廳裡遞出來的光，低頭看她眉眼，柔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徐煙看他一笑，安慰他，“我沒事。”
“而且金鴻不是還和我在一起嗎。”
江應天看著她，沒說話。
徐煙回看著他，臉上的笑越發溫柔起來。
因為看到他眼睛裡雖儘力掩飾，卻還是難以掩藏的頹喪。
她知道，他這樣都是因為擔心她。
從圖書館裡出來，徐煙從網上了解了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