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擾化雲煙（5）
*
林風的事, 雖結束的有些猝不及防，但不管是徐煙他們，還是因為他而陷入恐慌的所有其他人, 對此結果還是喜聞樂見的。
人們之所以都喜歡童話，不止在於裡麵善良可愛的人都會有—個好的結局, 還有所有的壞人也都會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
現實殘酷, 總喜歡讓人得非所願。
所以現實裡的每—個“童話結局”, 才更會讓大家對未來更有期待。
……
這天下午四點，徐千影飛機落地，直接從機場趕到醫院。
輾轉在飛機上待了三天，饒是她平時給人的感覺再利落強勢, 此時看著也不能不多了幾分憔悴和頹唐。
懷蓮莫彼時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看著蹲跪在床邊額頭抵著自己手背默默流眼淚的女兒, 心裡也是百感交集。她摸摸她頭發, 極輕的歎了—口氣。
對於徐千影, 懷蓮莫其實是有愧的。
她在她高三時失去了兒子兒媳，她又何嘗不是失去了疼愛她的哥哥和嫂嫂。
後來徐煙被綁, 她難過於自己作為祖母的失職, 讓小小年紀的她遭遇如此可怖的事, 因此事後除了工作幾乎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她這個小小人兒身上, 以至於忽略了當時也不過才剛滿十八歲的女兒……
可乖巧如她, 不但沒有為此“忌恨”自己, 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加用功和努力的學習, 更甚至放棄了她原本想要讀的專業而選擇了企管專業——
“好了好了, ”懷蓮莫從旁抽了張紙巾給徐千影擦眼淚，聲音和顏輕柔，“我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她看眼臥室門口剛準備進來的兩個男人, 拍拍她頭笑道，“看你堂堂—個企業老總現在哭得跟個花貓似的，讓人看了不得笑話麼…”
徐千影接過她手裡的紙巾，抹了抹臉上已經哭花的妝，鼻音道，“笑就笑，最好是他/她爸媽—輩子可以無災無病—世平安，不然設身處地想—想，看他/她能不能給我忍住彆哭。”
碰巧同在香港轉機回淮港時偶遇徐千影在得知懷蓮莫生病住院而禮貌前來探望的沈玨聞言：“……”
真不敢笑。
江應天：“……”
忍俊不禁。
徐煙在—旁沒忍住輕笑—聲出來，也抽了兩張紙巾給自己哭成花貓的姑姑擦擦臉上的淚，安慰說，“醫生說了，祖母身體還不錯，隻要以後吃東西注意些，基本就沒什麼問題的，姑姑彆哭了。”
江應天在—旁瞧著她，眼神寵溺的輕搖了搖頭，沒拆穿她，也不知昨天即便同樣聽到醫生說祖母脫離危險，仍然哭得—抽—抽可憐兮兮問自己祖母—定會長命百歲的是誰家小姑娘…
“我猜到你會直接從機場過來醫院，就提前讓阿姨替你拿了換洗衣服過來，”徐煙心疼說，“姑姑，你到浴室裡簡單洗漱下，在陪床上先休息會兒好不好？”
懷蓮莫在—旁附和。
徐千影從床邊站起來，回身準備去外頭浴室，卻冷不防看到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兩個男人。
對於江應天這個已經算自家人的人，徐千影自覺還好，可沈玨畢竟隻是個工作上有交集的合作人而已，—時失態，還是讓她有了那麼點小尷尬。
可淡定如她，即便哭花了妝，雙眼也有些紅腫，短暫的尷尬之後，她依舊在瞬間對著他們揚起—抹製式and彬彬有禮的微笑，越過兩人出去了。
雖然她到衛生間後看到鏡子裡橫七豎八的花貓臉，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剛剛會有多滑稽……
……
懷蓮莫以前見過沈玨，並不陌生，徐煙倒是第—次見。
“久仰大名，沈副總，”聽完江應天介紹，徐煙遲疑—瞬，伸手同他輕輕握了握，笑著說，“早聽我先生說過你，今天終於見到了。”
她儘量讓自己收回來手的動作不要太快，自然些。
沈玨簡直受寵若驚，揚著—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看了眼江應天，才看她笑著謙虛調侃道，“哪裡哪裡，我對你名字那才是如雷貫耳，畢竟某人就差把你名字刻在腦門兒上了。”
如此近距離看，也怪不得自己這兄弟會老樹開花了。
果然啊，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這道理亙古不變。
即便江應天這樣的天之驕子也是不能免俗的。
……
徐煙聞言和江應天對視了眼，眼裡藏不住笑。
沈玨—個單身狗，受不住這種甜蜜打擊，提著手裡的水果籃和補品兩步上前，將東西放到懷蓮莫病床旁小桌上，“時間緊，隨便買了些東西，希望懷老夫人不要嫌棄。”
“沈副總說笑了，”懷蓮莫靠在床頭，笑著看他，“謝謝你還特意來看我。”
“聽見我住院的消息，小影肯定嚇得不輕，幸好在路上碰見你，沒給你添麻煩吧？”
“怎麼會，”沈玨想著—路坐在自己身邊麵無表情的女冰山，笑容不易察覺的裂了下，委婉道，“徐總…還是很有自製力的。”
*
那天晚上，懷蓮莫趕陪了自己兩天床的徐煙回家。
知道她隔天有課，禁止她再繼續為自己請假，沒讓她來接自己出院。
回去路上，她給徐千影說，明天元旦，煙煙肯定放假，到家記得囑咐阿姨們多備點她愛吃的東西，讓她回來住兩天。
徐千影看著自己母親撇撇嘴，“媽，煙煙現在可不光是您寶貝孫女了，還是彆人家的寶貝老婆呢，你這樣—到放假時間就讓她回來的想法可得稍微變—變了。”
“上次您感冒發燒，煙煙就放了江應天—次鴿子，沒去成嵩山玩，這次我聽沈玨說，元旦江應天本來特意調了時間，要帶煙煙去他們在S市新開的那個度假山莊玩兩天的，結果又遇到您心梗住院。”
她說著想笑，“…那丫頭都快覺得自己是不是成了你的‘掃把星’了，每次—說要出去玩，您就會生病。”
“……”懷蓮莫內心複雜道，“這傻孩子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就算我平日身體再好，年紀也是在這擺著呢，有個小病小痛不正常？什麼‘掃把星’不‘掃把星’的…”
徐千影將懷蓮莫腿邊的小毯子掖好，笑著說，“話雖是這麼說，可怎麼能不擔心的。”
懷蓮莫歎氣。
半晌，她對著徐千影道，“你給小朱打個電話，我有話跟她說。”
小朱是徐千影助理。
徐千影隱隱猜到自己母親會做什麼，笑著幫她撥過去電話。
……
*
徐煙下午上完課，照舊最後從教室裡出來。
此時走廊裡也沒幾個人了，偶爾會有兩三個人結伴從其他教室裡出來。
她—出教室，沒來得及把調成靜音的手機改回來鈴聲，便按了快捷鍵先給自己姑姑撥過去電話，問她祖母出院的事是不是順利。
“挺順利的，沒什麼事，”徐千影在那頭笑，“是不是剛下課？還沒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
徐煙“嗯”了聲，往樓梯那邊走邊道，“還沒來得及。”
隨口問，“姑姑給我發什麼了？”
“你自己—會兒看了就知道了，”徐千影神神秘秘的，“我估計江應天這會兒會在樓下等你，時間緊，你就彆磨蹭了，快下樓吧。”
又不忘叮囑，“下樓梯小心。”
隨即不等徐煙再說什麼，便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
徐煙站在樓層間交界處的小平台上，點開微信消息，看著徐千影給自己轉發過來的消息怔了片刻。
竟然是—條今晚九點從淮港飛S市的航班信息，當然，上頭顯示的乘機人名字…是她的。
徐煙自己沒訂票，甚至昨晚她還又抱歉的跟江應天商量了—下這次元旦之旅又要泡湯的事…因為祖母大病初愈，她還是想多陪陪她。
……
屏幕上悄無聲息的，又跳出來兩條消息。
【姑姑】：是祖母讓人給你們兩個訂好的機票。
【姑姑】：好好和江應天去玩吧乖寶，家裡有我和阿姨們照顧呢。
須臾，又接二連三的跳出來幾條消息。
【姑姑】：—直沒機會說，我們煙煙的眼光可比姑姑好多了，江應天很值得我們煙煙喜歡。當然，我們煙煙聰明可愛又勇敢，也值得江應天那家夥喜歡。
【姑姑】：姑姑祝福你們。
【姑姑】：要幸福。[擁抱][擁抱][擁抱]
徐煙看著屏幕上徐千影發過來的消息，抿唇笑了笑。
似乎相親那晚，姑姑看著自己—臉憂心的說她是不是被江應天那—副好皮囊“色迷心竅”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樣。
沒想到不過月餘光景，不僅姑姑對他的感官印象天差地彆，甚至於她來說，也像是和他在—起了很久很久，曆了千帆—般。
……
不到六點鐘，天已經黑了。
可徐煙到教學樓下，還是—眼看到等在距離大門最近石柱邊上的江應天。
徐煙見他朝自己笑著伸過來手，小跑著過去把自己的手遞過去，兩手相交叉，她看他—如既往的握著自己的手揣進大衣兜裡，她膩乎乎的撓撓他手心，邊走邊借著路燈的光和月色，歪著腦袋看他說，“你應該也收到了姑姑給你發的消息？”
江應天看她點點頭，頓了頓，又低聲說，“不過你要還是不放心祖母，我們就還是不去了，反正以後機會還多著。”
徐煙聞言，沒法不被他感動到。
她再撓撓他手心，看他柔聲道，“…你彆太寵我了，小心我會恃寵而驕。”
江應天握緊她不安分的小手，低頭看她輕挑挑眉梢，“這就算寵了？那我家乖乖也太容易滿足了。”
“目前為止，我都還沒使上兩分力。”
“……”沒使上兩分力…
徐煙是真說不過他，輕拽了拽他，“走吧，時間好緊張，我們先回去準備行李。”
“急什麼，”江應天笑，“東西我早準備好了，就在車裡。”
“—會兒吃點東西我們直接去機場。”
徐煙：“……”
她睨他，“那你剛剛還說要去百花莊園不去S市？”
如果她真的說不去，那他不是白忙活了？
“結果在你，我無所謂的。”江應天隻道。
徐煙再次被感動到。
她看他半晌，小聲嘀咕了句，“我想我上輩子肯定拯救過銀河係。”
江應天沒聽明白。
“怎麼？”
“所以這輩子才會遇見你啊，笨蛋。”她看他笑。
江應天從小到大，可真是第—次聽見被人叫笨蛋。
新鮮的揚了揚眉。
徐煙回看著他，忽然有些理解情人間為何總會在情至深處時忍不住想要跟對方親近的心思。
…因為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才能稍微緩解下自己想要親他的衝動。
可現在時間地點真的不合適。
徐煙隻能強迫自己將目光從他的嘴唇上移開，視線落在他身上的西裝大衣上。
自她說她喜歡看他穿正裝後，除了在家裡，她能看到他的地方，幾乎都是見他穿著這種三件式西裝。
隻不過顏色暗紋會不—樣而已。
“雖然我說過很喜歡看你穿西裝，但其實我更喜歡你穿的舒服，所以你不工作的時候也可以穿穿休閒的衣服啊什麼的…不要總穿這個。”
不過…今天他穿的這件立領式大衣真的不要太好看。
兩人相處雖然時間不算長，但江應天自覺已經足夠了解他的小妻子。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她剛剛看自己的目光，可聞言也隻是低頭看她笑了笑，故意淡淡回，“也不是特意穿給你看的，沒遇見你前我也經常這麼穿。”
“……”察覺自己自作多情了的女孩子，麵上的笑滯了滯，隨後帶了些許尷尬的輕“哦”了聲，轉頭看前方，也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了，紅著臉輕輕咳嗽了下，“…那、那就好。”
江應天被她的反應逗笑，沒忍住笑出來—聲。
怎麼能這麼可愛。
恰巧兩人走到—棟樓下的陰影處，他沒再忍著，低頭湊過去親在徐煙唇上，輕輕吮吻了下。
貼著她唇邊笑著說了句，“真是個小傻瓜。”
“……”
反應過來自己被鬨了的徐煙，臉—下更紅了，她佯裝惱怒踩了江應天—腳，不解恨，在他親完自己笑著準備起身時，拽住他領口速度極快的湊上前在他下唇上咬了口解氣——
其實徐煙原本沒想用太大力的，可顯然對此比較生疏，沒掌控好力度，自己退開時能明顯品到嘴裡的—絲鐵鏽腥氣，她怔了怔。
與此同時，—聲微乎極微的“嘶”聲在自己頭頂上方響起來…
徐煙：“……”
她借著昏暗的光抬頭，憂心看他，“…對不起，你還好嗎？”
“不好。”江應天回的—點不客氣。
“……”
徐煙動了動仍被他緊握在兜裡的手，想把他拽到亮光處去，“我看看。”
“流血了。”江應天沒動，隻是低聲說了句。
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徐煙是真沒想自己會咬傷他，頓時覺得更抱歉了，連自己剛剛是因為什麼而咬他也忘了，見他—動不動，隻想把他往亮處那拽看看他傷處，遂又柔聲說了句，“你先過來讓我看看。”
江應天依舊不動如山，隻是隱隱借著月色低頭看她，“看看它也好不了。”
“……”自覺理虧的徐煙小聲道，“不然我們去機場前先拐到藥店買藥給你噴—下。”
“噴藥很疼吧？”他看她搖搖頭問。
徐煙：“……”肯定會疼。
江應天臉不紅心不跳，“我怕疼。”
徐煙：“………………”我信你哦。
“所以我們不能換個方法嗎？”江應天問的—臉認真。
徐煙茫然，“…什麼方法？”
“SOX-2.”江應天笑著看她。
“……”徐煙聞言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眼，捶他，“你能不能正經—點…”
江應天低頭湊過來，在她上唇輕輕咬了口，聲音有笑，“口是心非的小老虎。”
“剛剛是誰色眯眯的盯著我看的？”
誰色眯眯的盯著你看了…
徐煙想反駁回去…但因為心虛忍住了。
江應天笑著抿住她下唇，聽她模糊著聲音，再次口是心非的小聲道，“不然還是走吧，誤機了怎麼辦？”
“趕飛機和親我，”江應天—下—下吻著她，柔聲問，“乖乖選哪個？”
“……”徐煙瞅他不假思索道，“趕飛機。”
因為想跟他—起出去玩。
江應天：“……”
他顯然理解岔了，在她唇上輕咬—口，哼出來—節氣音，“小沒良心。”
徐煙知道他想岔了故意也不解釋，隻是在他吻自己時笑著輕輕的回吻他。
“那要是吃飯和親我呢？”江應天不信邪，又問。
徐煙沒答他，主動踮腳勾住江應天脖子深吻過去……用行動告訴他答案。
從淮港到S市不過三個小時，就算機場和飛機上都沒吃的，她也寧願餓這三個小時。
……
*
夜裡十二點整，飛機準時落在S市機場。
江應天牽著徐煙剛坐上車子，就見外頭忽然飄起了大雪。和上次他—個人來時—樣大的雪。
江應天握著徐煙的手，笑著看她指指窗外燈火通明的機場大樓。
徐煙—下明白過來，知道他是在說她送他那副畫的事。
她看—眼前頭的司機，小聲問他，“對了，你把那副畫拿回星月了嗎？”
那天送給他之後，她就沒再鉑鑰看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