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合作舞台中,導師自然是C位。
在和賀鈞潮一起排練過幾次之後,這一組的練習生除了路夕幾乎都快崩潰了。
路夕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嚴格、對他人條件寬鬆的人,他會指導隊友,但不會強逼著隊友去練。
但賀鈞潮不一樣。和他同台就等於是他的隊員,他不允許隊員有一絲失誤。
尤其幾個底子不太好的,譬如喬鬆年,被他一番折騰下來,簡直後悔加入這個團。
排練期間,他們意外地發現,小秦老師居然又回來了。
據說是探賀鈞潮的班,時不時就來給他們送點水果點心下午茶什麼的。
休息的時候,路夕聽他們在旁邊說這件事,低頭看了看手上那瓶他常喝的水,沒說話。
中午賀鈞潮和他一塊兒吃飯,沒吃兩口,秦皓宇就端著盤子走了過來。
“這裡沒有人吧?”他試探著將盤子放在賀鈞潮旁邊,卻沒有勇氣坐到路夕隔壁去。
“沒人,坐吧。”賀鈞潮收到他求助的眼神,開口道。
路夕默默地吃飯,像是全然沒看見他的樣子。
秦皓宇東瞟西瞟,沒話找話道:“今天的牛肉真好吃啊,我都想天天來你們食堂了。”
賀鈞潮看了看他碗裡的炸豬排,又看了看路夕碗裡的牛腩,一臉“你在逗我嗎”。其實,大可不必這樣……
路夕埋頭吃東西,絲毫沒有搭話的意思。
“那個,今天天氣挺好啊,不像前幾天一直下暴雨。”秦皓宇努力想開拓話題,卻剛好哪壺不開提哪壺。
賀鈞潮張了張嘴,想挽救一下。
路夕放下筷子道:“我這樣說可能不太禮貌,但請你不要因為外界的傳言而有什麼負擔。”
他平靜地看向秦皓宇,說:“正如你說的那樣,各自安好,奔赴前程。也希望你不要在公司沒有合作的情況下,再搞這些無聊的花邊新聞。”
說完,他便端起盤子,起身走了。
賀鈞潮難得支開那幫小孩兒,跟他吃一頓飯,就被攪黃了。
他摔了筷子道:“你搞什麼了?虧得我還同意你過來一起吃飯。”
“我……就微博關注了他一下嘛,誰知道又上熱搜了。”秦皓宇無不委屈地說,“現在學生們暑假都這麼閒的嗎,不用寫作業天天關注這些。”
賀鈞潮服了,警告他道:“你要是再把他氣走一次,以後就不用來訓練營了。”
秦皓宇忙拽住他的衣擺道:“我也不想啊!我是真心實意想跟他道歉,但他根本不給我機會。”
他念叨道:“完了完了,訓練營就快要結束了,等他一出道,我豈不不是更沒機會找他了。”
他這麼一說,賀鈞潮倒是愣了愣。
這次導師舞台之後,《偶練2》的錄製就迎來了尾聲。到時候不僅僅是秦皓宇,就連他可能也不太能常見到路夕了。
今天下午他要帶路夕去試戲,這也是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羈絆了。如果試上了,那他以後就可以接著探班去劇組;如果沒試上,大概……就隻能事在人為了吧。
他的心情略微煩躁起來,準備也回去再看看劇本,多了解一下情況。
“哎哎,你怎麼也走了?”秦皓宇見他起身,哀嚎道。
路夕回到宿舍後,就拿起手機看起了劇本。
因為紙質版太過顯眼,這幾天他專程向導演申請了使用手機,直接看電子版。
這部戲的名字叫做《禪宗》,講述的是民國亂世中,禪宗武術第三代傳人白嵩,因國難而重新出山。經過一番糾葛,和東北軍閥裴楓眠從仇人成為知己後,在他的幫助下將禪宗發揚光大的故事。
當路夕翻完一遍劇本的時候,大概猜到了為什麼萬導會願意考慮讓他一個半路出家的人來演。
因為這個白嵩,在編劇的描寫下,身上有一種和他很相似的韌性。
禪宗隕落多年,他隱居深山卻一直不曾放棄振興的初衷。
在被敵軍逼得不得不下山後,他遇到了名震三省的裴將軍。
裴楓眠也是個很有意思的角色,用現在的視角來看,就是個兵痞。但同時他心裡也拎得清,不像其他軍閥一樣醉心權力,而是看到了權力背後對國.家的影響。
路夕看著看著,有點犯困了,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壓力大,他很容易就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
短短十幾分鐘,他又夢見了一個昨晚夢到過的場景。
白嵩穿著練功服,一個人走在山間小道上。
正逢深秋,樹葉簌簌落在他的肩上。
他剛剛將裴楓眠送走,這一次離開,是因為裴楓眠要帶兵出省。
少則數月,多則幾年。
路夕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明明劇本裡壓根兒沒有寫這一段。
就在白嵩一個人慢慢走回去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陣馬蹄聲。
他轉過頭,隻見穿著軍裝披風的裴楓眠騎著馬朝他過來了。
昨晚路夕並沒有看見裴楓眠的模樣,奇怪的是,他明明知道裴楓眠是關青演的,但完全想象不出他的樣子。
就在白嵩轉頭的刹那,他看見了裴楓眠的臉。
賀鈞潮進來的時候,看見路夕正背對著他,睡在窗戶邊。
他打電話沒人接,發消息也不回,原來是睡著了。
賀鈞潮好笑地走過去,剛想叫醒他,卻看見陽光透過窗外的樹葉,溫柔地灑在他臉上。
路夕睡覺喜歡側著頭,冷灰色的頭發乖順地散落在白皙的胳膊上,他的臉在陽光下白的發亮。低垂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會兒就輕輕地煽動一下。
樹影在他身上落下斑駁的痕跡,平時都是在聚光燈下看他,今天在自然光下,反而更加清晰。
連耳朵後麵細小的血管,都泛著肉眼可見的藍紫色。
賀鈞潮的呼吸瞬間就不穩了。
麵前的景象美得如同精心拍攝的畫報,和夢中那些旖旎的、不可告人的秘密,隱晦地疊加在一起。
重合、再重合。
他壓抑著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慢慢俯下身,一點一點靠近這張夢到過無數次的臉。
反正就快要離彆了,上天會原諒他這次小小的私心吧。
賀鈞潮屏住呼吸,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聞到了路夕身上淡淡的香味。
在他的嘴唇離路夕還有幾公分的時候,忽然聽見了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音。
人在高度緊張的時候,聽覺和視覺都是非常敏感的。
賀鈞潮猛地轉過頭,看見門口一道黑影閃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