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五更轉10(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10320 字 3個月前

雨幕剛歇,山巒穀地之間皆是霧氣,薄若幽想著山路一時半會兒挖不出,便令吳襄帶她去看看那幾家空出來的屋子。

吳襄正也理不清思緒,便帶著薄若幽往西北之地而去。

此處穀地三麵環山,唯獨西北一麵有個豁口,山路從東南麵而下,一路往西北而去,地勢亦越發低窪,而吳襄所言的幾戶房舍,的確處於潮濕積水之地。

昨夜下了整夜大雨,還未走近,馬車便已難行,薄若幽下了馬車,跟著吳襄到了其中一戶農家之前,如吳襄所言的那般,農家院內荒草叢生,此刻溢滿積水,門窗腐朽,本立在外的柵牆亦朽倒在地,而房舍皆為泥牆,此刻門窗皆為豁口,房頂亦有坍塌,實連風雨也難擋。

薄若幽看了看近處,又往不遠處幾戶人家看了看,擇了一戶地勢稍高些的步行了過去,吳襄帶這個衙差跟在她身側,邊走邊道:“要在此處住的安穩,大雨天還真得提早挖好水溝,否則院子裡倒灌了水,陰濕的住不了人。”

薄若幽點了點頭並未接話,等到了第二處空置的農家之前,她眉頭擰了起來。

此處房舍亦被荒草圍繞,房前屋後的樹木亦是長的遮天蔽日,門窗腐朽成黑洞洞的豁口,房頂亦略有坍塌,薄若幽看著看著,心底詭異之感更甚。

“吳捕頭,你看這幾戶空置的房舍有沒有一種感覺,就好似……他們的房舍空置時間,似乎都差不多,張婆婆說他們都是兒女在外有了出息,而後才搬走的,可沒道理幾戶人家一起搬走,且張婆婆他們都得了病,那這幾戶搬走的人家呢?”

薄若幽說完,吳襄眉心跳了跳,回頭看了一眼這小小村落,莫名覺出些涼意來,“此事若要查問,還得走一趟清水縣衙,看看戶籍冊子有無變動,隻是此地偏僻,也無裡正,隻怕便是有人換了住地,府衙也管轄不及。”

吳襄說完又去看眼前空置的農舍,隻瞧見四周遮天蔽日的樹蔭將房屋籠罩了個嚴嚴實實,莫名給人一種荒村野墳般的陰森可怖之感,他眉頭幾皺,“可要進去看看?”

薄若幽也不嫌此處可怖,點了點頭便朝破敗的院門走去。

因此地院中無積水,行走倒沒那般麻煩,吳襄拔出腰間佩刀在前開路,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房簷之下,吳襄道:“此處適才未曾走近看過,下麵兩戶我們是進了院子的,屋子裡都是空蕩蕩的,有些廢舊家什早就腐朽了。”

吳襄推開這荒宅大門,本就隻剩了一半的門板“哐當”一聲墜地,驚起一片飛揚的塵埃來,吳襄被嗆的輕咳了兩聲,甩著袖袍將灰塵拂開才往進走,薄若幽跟在後麵,進門之後果然看到空蕩蕩的堂屋。

屋子裡灰塵鋪地,房梁之上蛛網滿布,爬蟲屍體乾癟在蛛網之上,不知死了多少年頭,屋內不見任何桌椅床榻,擺件帷帳亦不見蹤影,隻剩下些廢舊的氈毯破布等堆在地上,似乎其他任何有價值的,能搬動之物都被帶走了,薄若幽拿出巾帕捂著口鼻往內室走去,剛走到內室門口,她腳步猛地一頓。

內室同樣滿布灰塵的地上,竟有幾個帶著泥漬的腳印,她神色微變,忙喚了吳襄進來,吳襄走到門口一看,亦立刻發現了不對。

吳襄左右看了看,隻看到空洞的後窗,而地上的腳印還是濕的,足見片刻前才有人進來過,“有人才來過此處。”吳襄握刀的手發緊,直往後窗而去,後窗之外同樣是一片荒草地,更遠處的柵牆倒在地上,無論是誰來,皆是出入無阻。

吳襄撐著窗台跳出去,很快在荒草地上發現了一行腳印,他警惕的私下探看,卻並未發現任何人影,待走出後麵倒地的柵牆,卻又見一片茂密的蒿草地,那腳印起初還看得出來,可再往前尋,卻是尋不到了。

吳襄有些頹喪的回來,薄若幽卻已在比對腳印大小:“腳印長短足有七寸過半,此人身量應該在五尺過半,多半是男子。”說完直起身來,薄若幽蹙眉道:“屋子破敗成這般,怎會有人來此?且剛好是我們來之前不久才來過的——”

內室的腳印頗為雜亂,卻並未往堂屋去,足見來者目的明顯,薄若幽仔細看了看,發現那腳印是往內室靠北的那堵牆邊走的,她抬眸望去,隻瞧見北邊牆下堆著兩個破舊箱籠,還有些廢舊的衣物紙張合著灰塵堆在地上,而很明顯,那堆東西才被人翻動過。

薄若幽將吳襄叫回來,“吳捕頭,此處有異——”

吳襄翻窗而入,見薄若幽指著那處,便大步走了過去,用刀將雜物刨開,卻見平整的地上竟然有一處二尺見方的木質踏板,那踏板之上有個鎖扣,吳襄利落的將鎖扣打開,又一把將踏板拉了起來,踏板一拉起,一個黑嗡嗡的洞口瞬間露了出來。

這是宅子裡的地窖!

吳襄看的眉頭一皺,“這是原本便有的地窖?進宅子的人是往這地窖來的?”

薄若幽頷首,“腳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是朝著此處來的,捕頭可要下去看看?”

吳襄頷首,又吩咐那衙差在屋內守著,自己掏出個火折子點亮,又往下探了探便踩了進去,地窖往下乃是一把木梯,木梯年久失修,缺了兩階,幸而吳襄身手利落,不多時便落了地,薄若幽有些擔心的往下探看著,卻也隻能看到一點昏暗的光。

吳襄拿著火折子,定了定神才看清地窖內的模樣,此處四五丈見方,地方倒是不小,常年的潮濕使得地窖內生滿了苔蘚,幾個木質的櫃子和竹篾編的籮筐堆放在地窖角落之中,在苔蘚之上,明顯的留著雜亂的腳印,更印證了片刻前有人下過地窖。

宅子廢棄多年,這地窖更不易被人發現,來人為何要下地窖?

吳襄眯著眸子看了一圈,先是沒看出有何異常來,雜物雖是亂堆著,卻也都是尋常之物,且亦生滿了苔蘚黴斑,然而很快,他在地上看到了一堆乾癟的蟲蛹殼。

辦案多年,吳襄對這般蛹殼再熟悉不過,這是屍蟲!

他心頭一緊,順著屍蟲蛹殼的痕跡一路往地窖北邊走了幾步,這時,他終於看清了和籮筐櫃子堆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屍蟲屍體,還有些渾似雜物蛛網一般的東西,那是一把顏色灰敗,且與苔蘚黴斑乾結在一起的頭發,隻有離得近了,才能看出絲絲縷縷。

吳襄麵色變了,又往上喊了一聲,“小薄,隻怕你要下來一趟。”

薄若幽本就有些擔心,一聽此言,頓時明白地窖之內必有發現,她提著裙裾小心翼翼順著木梯爬下去,剛站定,一眼看到了地上的屍蟲蛹殼。

隻有死過人,且屍體放置多日之地才會生出這般多的屍蟲屍體和蛹殼,她快步朝著吳襄身邊走過去,又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頭發,屍體放置多日會腐爛,而隻有腐爛或屍體被屍蟲侵蝕儘皮肉到了快顯出白骨的地步頭發才會脫落。

薄若幽往上喊了一聲,令周良將驗屍的木箱拿來,周良轉身而出,吳襄亦讓上麵的衙差去準備火把,他二人出了門,沒多時,周良一路小跑著將木箱提了過來,又將木箱送至地窖之中,很快,火把也送了來,將地窖照的更亮。

薄若幽帶上護手,將地上與苔蘚粘在一起的頭發仔細撿了起來,盤結在一起的頭發在此多年,觸之便斷,薄若幽小心將頭發收起,又將地上屍蟲屍體和蛹殼撿起裝在木箱之中,吳襄在旁打著火折子,麵色越來越沉重,就在這時,薄若幽在竹筐下發現了一樣可疑之物。

那是一塊形狀古怪的好似石塊一般的東西,常年落在苔蘚之中,亦沾了不少綠色蘚漬,薄若幽撿起來看,吳襄也湊上來,“什麼東西?石頭還是木頭?”

薄若幽搖了搖頭,“可能是人骨。”

吳襄隻覺背脊一寒,屍蟲屍體和滿地的蛹殼,還有人的頭發和疑似人骨,這一切都表明此處地窖之中曾經有過至少一具屍體。

薄若幽先將手中人骨放入木箱之中,又傾身在地上細細摸索起來,地窖之中陰濕和窒悶之感令人十分不適,地上的苔蘚和黴斑積了多年,稀碎的骨頭掉入其中並不好發現,薄若幽摸索半晌,待吳襄將竹筐和木櫃搬開來,竟又發現了兩塊石頭一般的硬物。

她仔細一辨,竟又似人骨,除了骨頭和頭發,地窖內還有些破碎的衣衫布縷,薄若幽亦將這些布縷收起,等仔細查驗再無彆的異常之後,方才和吳襄爬出了地窖。

一出地窖,幾人都鬆了口氣,借著外麵的明光,薄若幽更是確定了手中之物乃是人骨,“可以確定是人的骨頭了,隻是是哪個部位的,卻還不知。”

薄若幽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若當真像張婆婆說的那般,這些人家的人都是搬走了,那洞內便不可能有人骨,這是內室的地窖,一般都存放著貴重之物,沒道理會將人的屍體放在其中,眼下可以斷定,這宅子裡,一定生過命案。”

吳襄神色頓時一肅,早前未找到產婦,也未查問出彆家有夭折的嬰孩,因此隻覺此村落古怪,卻並未找到實證,如今卻大不一樣,吳襄立刻道:“將挖路的人找回來,這一時半會兒是不用走了,此處來過人,隻怕是將骸骨帶走了,此人極有可能是凶手。”

衙差去喊人,薄若幽四處看了看,麵露遲疑,吳襄便道:“何事?”

薄若幽道:“得找個地方將骨頭清洗乾淨,方才能斷定是人身上何處的骨頭。”

吳襄想了想,“要麼回張婆婆家中,要麼去黑水潭,早間我已大體查看過,他們村子裡的黑水潭,就在西北邊上。”

薄若幽立刻道:“那便去黑水潭看看。”

吳襄點頭,又帶著薄若幽在屋內查看一番方才離開,沿著村中小道,馬車走的並不快,等到了黑水潭,已經是兩柱香的時辰之後,張婆婆口中的黑水潭隱在西北邊一側山壁之下,四周皆是參天林木,整個水潭五丈見方,潭水黑嗡嗡的看不到底,隻能聽到淙淙細流聲,潭水從山上而來,又順著細流流出,不知流往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