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六花飛02(2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10020 字 4個月前

一個粗布青衣的婦人正趴在男人身邊嚎啕大哭。

吳襄走上前先探身觸了觸頸側,人果然已經死透了,那婦人滿臉的淚跪倒在地,“大人,求大人為民婦做主,我夫君是被馬兒踩死的,他是被活活踩死的。”

吳襄抬眸四望,隻看到街邊兩輛馬車,又有五六匹馬兒,皆停在不遠處的茶樓門前,那民婦見他看過去,立刻便道:“大人,害死我夫君的人就在那茶樓中,我夫君被踩死,他們發現夫君救不了了,便進了茶樓,說等官府的人來了自會應對——”

這婦人滿是祈求的望著吳襄,吳襄回身看薄若幽,“小薄你來看看。”

薄若幽在周圍百姓的私語之中走上前來,先檢查了死者傷勢,又起身去看不遠處地上留下的痕跡,片刻後回來問這民婦,“你夫君可是先從背後被撞倒,然後才被踩上?”

這婦人不住地點頭,“就是的,我們夫妻本在此賣些小玩意兒,夫君他從街對麵過來,根本不曾看身後的路,那些人縱馬衝撞過來,先將我夫君撞倒在地,後麵那人的馬蹄又踩了上去,我夫君當場便吐了血……”

薄若幽聽完沒做聲,轉頭去看吳襄,吳襄望著她,“如何?”

“致死傷是胸口的踩踏傷,踩斷了左側胸骨和肋骨,斷掉的骨頭應當刺入了心脈之中,而後致死者暴亡,身上淤傷擦傷亦有,要詳細勘驗,得帶回義莊。”

吳襄點了點頭,這才一握身側腰刀,轉身往茶樓中去,踩死了人,卻能如此堂而皇之入茶樓之中候著,吳襄已經猜到,多半是哪些富家子。

入了茶樓,吳襄一眼看到西北窗下坐著站著不少人,而其中坐著的六人皆是華服加身,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吳襄擰眉上前,“我是京兆尹衙門的捕頭,適才當街縱馬踩死了人的,是你們當中哪個?”

在座者皆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吳襄問完,幾人麵上皆無緊迫之色,上首那人一邊喝茶一邊歎了口氣:“是我的仆從——”

他抬手一指,指了個站在一旁的侍衛,那侍衛低著頭,這人又道:“此事的確是我們不好,不過那人並非全無責任,見我們禦馬而來,他並不躲避,這才堪堪撞上,人我可交給你們府衙,不過還望你們秉公處置。”

吳襄掃了一眼侍從,目光仍然落在在座幾人身上,“還勞煩隨我出來,指一指踩死人的馬是哪一匹。”

此言令幾人有些不耐,可當首之人歎了口氣,“罷了,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指便指吧。”

他帶頭而出,其他人便也跟著起身走了出來,出了茶樓,這人指向一匹棕色駿馬,“就是這一匹了,你若覺它也有罪,你們衙門一並帶走便是。”

他們一出來,亦立刻吸引了薄若幽的注意,她起身走近幾步,將他們所言收入耳中。

吳襄又問:“當時情狀如何?”

當首之人已不再言語,直令那侍從說話,侍從麵色微白,神色緊張,聞言上前道:“我們跟著馬車一路禦馬過來,因為人多,也看不清前麵如何,隻一路走一路吆喝著,當時其他人都已經散開,卻唯獨此人直直站在道中,看見我們也不讓路。”

話音落定,又一個華服男子嗤笑道:“彆是故意撞上來,要問咱們要銀子。”

癱在地上的婦人聽見了這話,一時哭號更甚,“分明是你們撞上來的,你們看到人多,卻無絲毫減緩馬速之意,我夫君腿腳不便,躲避不及,被你們撞到在地,後麵的人也不勒馬,所以才將他當場踩死,你們怎能如此顛倒黑白?”

婦人又怒又悲,說完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當時大家都是看著的,你們……你們是看著的,求求你們為我說句公道話……”

婦人祈求的望向四周,可她話音落定,卻無一人出聲,這裡麵有些人是事發之後才過來的,而那些本就在此的人,看著那幾個年輕公子皆是出身不凡,又如何敢開這個口?

婦人更絕望了,那幾個年輕公子麵上閃過不屑之色,其中一人又道:“得了,反正也知道是誰踩了人,帶回去該如何便如何,你們衙門辦差也利落些才好。”

那侍從聞言,立刻點頭:“是我……是我縱馬踩死的人,就算那人古怪,可人當真是我踩死的,我的確有罪,我與你們回衙門便是。”

“你胡說——”地上的婦人又喊了起來,“不是你,我記得是個著華服的公子踩死的我夫君,不是下人,你們是想推諉頂罪……”

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生怕自己所言旁人不信,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你們一定有人看到的,求求你們幫我作證好嗎?求求你們了……”

四周一層一層的人潮鴉雀無聲,還有人想轉身離開,婦人眼淚滂沱而下,抱著夫君的屍首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道清淩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在說謊,她說的才是真的,你們撞人之時,是從背後將人撞翻,根本不是她夫君故意站在街當中不動,還有,禦馬撞傷人的不是你,而是——他。”

薄若幽抬手指著其中一個自始至終未曾言語的藍衫公子,她剛指完,這幾個麵無懼色的年輕人神色皆是一變,一人皺眉喝問:“你是何人?”

吳襄似笑非笑道:“這位姑娘是我們衙門的仵作,既然你們都有說謊之嫌,那好,請諸位都隨我回衙門走一趟,我們來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是誰禦馬害人。”

“回衙門?你可知這兩位公子是誰?”

一個青衫男子開了口,他指著當首那人道:“這位是忠義伯府二公子。”說著又指著他身邊那藍衫公子,“這位是戶部尚書公子,你請他們回衙門,你請的動嗎?”

吳襄一聽眉頭便皺了起來,雖是看出幾人非富即貴,可忠義伯府再加上戶部尚書,的確遠超他預料,他心知此事不好辦,麵上卻嚴正道:“皇子犯法也要與庶民同罪,兩位公子就算出身尊貴,想來也尊貴不過皇子去,你們若不回衙門,那也好,我們就在此好好理一理,也讓這般多百姓看看,忠義伯府和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到底有沒有傷人之行。”

貴胄有貴胄的好處,卻也並非沒有軟肋,見吳襄是個硬茬,他們當然不可能當街理論,且街市之上的確有人看到他們傷人,再理論下去隻會越鬨越大。

忠義伯府二公子馮燁道:“罷了,既如此,回衙門好生問個明白也不算什麼。”

他這般開口,那戶部尚書家的衛衍麵上更顯得緊張,馮燁見狀,眉眼間卻頗多從容,又吩咐了身邊小廝兩句,那小廝很快便離開人群走了。

吳襄心知此事無法善了,也不追究,立刻令他們上馬車往衙門去,這時,馮燁卻看向薄若幽,他走上來兩步問薄若幽,“這位姑娘,你如何知道縱馬之人不是侍從?”

薄若幽適才不著急說話,便是想看看這群人還能如何扯謊,見他來問自己,她眉眼間多了幾分冷色,“我適才查看過馬鐙,馬鐙之上有紅褐色的泥漬,這泥土乃是極好的培花之土,在你們之中,隻有藍衫公子鞋履上有。”

馮燁挑了挑眉,自己也轉眼去看馬背上的馬鐙,那馬鐙用的久了,未曾打理,上麵多少沾著泥漬,他是喜淨之人,尋常並不細看,可此時一瞧,果然泥漬顏色頗不尋常。

他扯唇笑了下,而後話鋒一轉,“看來姑娘未曾認出我來。”

這話令薄若幽一愕,馮燁笑意深了些,“前幾日我們才見過,看來姑娘已經忘了。”

他說完轉身往馬車走去,不多時身影便消失在了簾絡之後,吳襄點了兩個衙差跟著這些人,又命人將屍體帶回義莊,亦將那婦人一並帶了回去,轉頭見薄若幽怔愣著,上前問她:“怎麼了?剛才那人是誰?”

薄若幽搖了搖頭,“我不認得。”

不僅不認得,她還覺自己未曾見過,可那人卻似乎篤定的很,薄若幽又想了半晌,仍然未曾想起什麼蛛絲馬跡。

既然將這些佛爺請回了衙門,吳襄已經料到不僅自己,隻怕孫釗都要作難,薄若幽見狀便道:“捕頭,義莊我自己去,你先回衙門便可,驗完了我將驗狀送去衙門交給你。”

吳襄感激不已,自然應了,又帶了幾個可能看到事發的街邊小商販一道回衙門。

薄若幽乘著馬車來義莊,又將屍體細細查驗了一遍,寫好驗卷之後,已是日落西山,她複又乘著馬車返回衙門送驗狀。

剛到衙門門口,薄若幽便覺出今日衙門氣氛頗不尋常,她離開之時,衙門內諸人來往還皆是輕鬆自在,可此時,連門口當值的都噤若寒蟬。

她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在這時,她一眼看到林槐父子從後堂走了出來,二人見到她,亦都是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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