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叫什麼?何處得來的?”
霍輕泓笑道:“這玩意兒有兩個名字,一個叫黃金膏,一個叫極樂散,起初在西南一帶的貴族間流傳,如今剛入京城沒幾日,說是用取百花百草之精華釀成,黃金膏的意思,首先這東西顏色就像黃金,其次,這東西就指甲蓋大小便值一兩黃金,極樂散之意嘛,便是說此物能使人登極樂之境。”
霍危樓一聽便覺此物頗不正經,“要食入腹中?莫非和煉丹求道一般?”
前朝有癡迷修道成仙之人,用金石草木煉丹,而後吞食入腹,結果卻大都中毒而死,後來到了本朝,便將煉丹術稱為禁術,道家一脈亦因此沒落了幾分,如今霍輕泓一口一個極樂,使得他聽來便覺不妥。
然而霍輕泓擺手道:“不不不,並非食用之物,大哥儘管放心,入口的東西我可不敢亂給大哥,此物是用以熏香之法——”
他說著上前,又在錦盒內拿出個精細黃銅鍛造,好似蓮花座香插一般的寶器,那蓮花座中間有個孔洞,霍輕泓道:“大哥隻需要將黃金膏放在孔洞之中,而後在其下點燃一截燈芯,燈芯燒起來便會將上麵的黃金膏熱熏,大哥隻需聞著上麵氣味兒便可。”
霍危樓聽來隻覺麻煩的緊,蹙眉便想收起來,霍輕泓卻忍不住的繼續誇讚此物,“大哥相信我,此物定對大哥十分有用,可是比那些沉檀之物有用的多,大哥若覺疲累,隻需一丁點兒,聞一聞便可恢複百倍氣元。”
若隻是提神醒腦之物,何至於如此貴重,他擰眉道:“極樂之境又是哪般說辭?”
霍輕泓聽至此處,笑意微深,“這個,大哥隻怕暫用不著……”
霍危樓不解挑眉,霍輕泓便道:“這個極樂,是說若與女子在一處,將此物多用些劑量,便可快活百倍——”
“啪”的一聲,霍危樓將玉瓶重重往錦盒內一扔,“所以此物是你在煙花之地弄來的?”
霍輕泓連忙擺手,“不不不,這可不是,這是馮燁他們幾個給我的,千金難求,可和煙花之地用的東西不同,不過聽說如今京城厲害些的煙花之地,亦有此物,當然,他們拿到的都是些劣等物罷了。”
見霍危樓滿麵不信,霍輕泓又道:“大哥不信便問歸瀾,我這些日子可是出門的不多,這東西即便是自己用,亦能令人心境愉悅。”
霍危樓還是覺得此物不妥,又去看明歸瀾,“此物可有毒?”
明歸瀾還未說話,霍輕泓道:“大哥看看我,看看我可中毒了?我是自己試過之後才給大哥的,若有毒,那馮燁他們也早就中毒而亡了。”
明歸瀾哭笑不得,“我看過的侯爺,看起來的確無毒,可這種東西,就好比那些下九流的藥一樣,多少對人有些損傷,若非必要最好不用。”
霍輕泓苦著臉,“有這樣嚴重嗎,我這不是好好地?”
霍危樓搖了搖頭,還是將錦盒收起,“凡事過滿則虧,極樂之言,也不過是玩物喪誌,你這些日子少出門,等我手上的案子了了,我要和你父親母親說一聲,給你尋個差事才好。”
霍輕泓縮了縮脖子,也不敢再辯,見霍危樓將錦盒往桌角一放並不上心,隻得頗為遺憾的歎了口氣,而霍危樓又同明歸瀾說起了正事。
“你可知有種藥材叫美人笑?”霍危樓問。
“美人笑?”明歸瀾回想片刻,“似乎沒什麼印象,怎麼了?這藥材和案子有關?”
霍危樓頷首,“沒想到連你也不知,這幾日我們在找京城中找種著美人笑之地,可到現在還未找到,隻怕要花上些功夫。”
明歸瀾沉思著,“的確沒什麼印象,可有彆名?”
霍危樓搖頭,明歸瀾便道:“回府之後我問問父親,一些少見的藥材,他或許知曉。”
霍危樓應下,轉眸看了眼窗外,似乎在等什麼人。
明歸瀾道:“侯爺稍後有客?”
霍危樓麵不改色的,“為了案子。”
一聽此言,明歸瀾望著霍輕泓,“世子,侯爺有公務在身,咱們走吧,你東西也送了,還是早些歸府。”說了看了一眼錦盒,“這些偏門之物還是少用,說不定會傷身。”
霍輕泓心知他的意思,他無奈道:“並非是你想的那般……”
明歸瀾聽他所言,隻將此物當做了媚藥壯陽之流,雖覺不是什麼好物,可世家子弟們玩出了花樣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也知道一些,隻要不傷及根本,阻攔不住,他便也不多嘴,而他因殘疾的緣故,素來清心寡欲,是看都懶得看這些東西。
霍危樓亦道:“若令我知道你整日都在這些東西上花心思,你也不必在京城之中找差事了,且去北地曆練幾年。”
霍輕泓嚇了一跳,忙一疊聲的保證,片刻之後,方才和明歸瀾一同離去。
他二人走後,霍危樓看著眼前的錦盒有些無奈,這東西他聽了半晌,也不過是補人之精氣之物,再想到霍輕泓所言與女子歡好可用,亦往那壯陽助興上想了去,且煙花之地亦開始流通,便與媚藥媚香等有何異處?至多是賣此物者吹噓的矜貴了些。
雖是無毒,可到底害怕霍輕泓不知輕重虧了身子,他一轉身將錦盒放在不遠處矮櫃上,想著手頭案子了了,要去霍國公府走一趟才好,此念落定,又落座看起公文來。
薄若幽到了侯府門前,正看到有車馬離去,也不知是誰,待進侯府,便得福公公熱絡相迎,一問才知,是明歸瀾和霍輕泓剛才來過。
福公公失笑道:“世子來給侯爺送什麼寶貝,也不知又得了什麼新鮮玩意兒,這會子時辰也不早了,便歸家去了。”
薄若幽心中了然,徑直到了書房,霍危樓見她來了,先站起身讓出座椅,而後朝她招手,“你過來——”
薄若幽疑惑上前,霍危樓捉住她手腕,拉著她坐在了椅子上,又將一張白宣鋪開,“今日令你過來,是想讓你將美人笑畫出來,今日他們搜了一圈,卻並未找到此種藥材,問了許多人,他們亦不知此物,摹個樣子出來,免得有人見過此物卻不知名字誤了事。”
薄若幽恍然,“原來如此,我且想想,此藥是翻義父的醫書找到的,上麵倒是畫出了花朵和果實模樣,卻畫的十分粗糙。”
那藥材冊子上隻有寥寥幾筆,薄若幽略一想,再加上文字描述,片刻便動了筆,沒多時,一朵纖妍的花兒躍然紙上,“大抵便是這般模樣,顏色偏向正紅紫紅,十分豔麗華美。”
霍危樓待墨跡乾了才將畫紙拿起,看了看,命人去叫路柯和寧驍過來,待將此畫交給二人,複又返身入內,進了門,便見薄若幽捧著一本放在他案頭的兵書在看。
他緩步上前,笑問:“可看的明白?”
這兵書本就攤開著,否則她也不會多看,見他回來,薄若幽忙站起身來給他讓位,“我哪裡看的明白,不過有些好奇。”
霍危樓卻在她肩頭一按,將那兵書翻了翻,“好奇何處?”
他人站在椅背之後,又傾身越過她去翻書,高大的身形頓時將她籠罩住,說話的熱息落在她發頂,惹得她忍不住人往下縮了縮,“我……好奇侯爺為何回了京城,手邊還常擺著兵書。”
她一個學醫理驗屍的小姑娘,自然不會真的對帶兵打仗有興趣,也不過是想知道他在想什麼罷了,霍危樓直起身來,“廟堂亦如戰場,隻不過有些武將隻會在戰場上殺敵,不會在廟堂上縱橫捭闔,戰場上拚殺的是兵力運籌,是天時地利人和,廟堂上其實亦然。”
薄若幽轉身仰頭望著霍危樓,眼底沁著信賴,又有些敬慕,“侯爺如今還有敵手?”
他被她這般目光看的心中難耐,忍不住將她頰側的發縷拂了拂,掌心蹭過她麵頰,她好似對他的觸碰習慣了些許,並未做羞惱之色,他掌心亦漫起酥酥麻麻一片。
他收回手,好整以暇道,“伴君如伴虎,帝心難測,更何況朝堂之上朝夕變幻,居安思危方可久長,且我本就喜好此道,因此書不離案亦是尋常。”
這與薄若幽想象中的霍危樓並無差彆,他年少上戰場,戰功卓著,本就是精於運籌謀略之人,而朝堂之上殺人不見血,雖不見烽煙,卻殺機四伏,坊間有人說他天運極好,多虧了個好出身,可京中出身貴胄者不知凡幾,卻無人能與他一般年少掌權,運是強者的謙辭,偏偏有些坐井之人當了真。
薄若幽望著他的目光越是明亮,看的霍危樓心口鼓脹,幾乎忍不住想傾身做點什麼,她眼底的仰慕不加掩飾,縱然這般看過他的人數以萬計,可她這份卻又獨然不同。他並非狂傲之人,驕矜刻在骨子裡,不怒則威,此時被她望著,心底卻浪潮澎湃。
他忍了又忍,方才拉她起身,可就在要離開書案之時,薄若幽看到了那個華麗的錦盒,那花紋繁複的明麗之色,與他書房格格不入,一看便不是他的東西,她好奇道:“侯爺,這是什麼?”
霍危樓心頭一緊,薄若幽亦通醫理,若讓她看出錦盒內之物有補足精元壯陽媚情之用,那他豈非很難解釋?
他麵不改色的道:“哦,是霍輕泓的東西落下了。”
薄若幽想到福公公所言,眼珠兒一轉,敏銳的發覺事情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