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夫人帶著大小姐,還有二老爺和二夫人,公子也來了。”
這一大家子一起過來,一看便不是為了尋常的走親串門,林槐心底一沉,還是帶著林昭起身相迎,待到了正廳,卻見薄家人已在廳內落座。
楚氏正與胡氏說話,見他父子二人過來,眾人都起身相迎。
林槐笑道:“怎麼這般早過來”
楚氏給了林槐一個眼神,林槐瞧在眼底,麵上卻不顯,胡氏看了一眼二老爺薄景禮,他立刻起身道:“林兄,先讓孩子們自己說話去吧。”
一聽這話,林槐便摸透了他們的來意,他隻覺有些棘手,麵上還是令林昭帶著薄逸軒兄妹去園子裡逛逛。
薄宜嫻麵上一副茫然無辜模樣跟著出門,心底卻有些緊張。
昨夜歸府之後,胡氏隻覺再等下去夜長夢多,這便尋了薄景禮來,想要早些定下這門親事,薄景禮雖說如此有些著急了,可還是拗不過胡氏的強硬,隻好答應走這一趟,魏氏作陪在旁,麵上自然也要儘些心力才好。
薄宜嫻走出門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隻希望今日便將婚期早些定下。
林昭一時未想到他們來意,卻也覺得有些古怪,出了院門方才問道:“怎麼了?可是府中出了何事不成?”
薄逸軒看了薄宜嫻一眼,想著林昭很快也會知曉,便道:“不是為了彆的事,正是為了你和嫻兒而來。”
林昭腳下一頓,這才反應過來,他有片刻出神,目光卻並未往薄宜嫻身上落,這門親事定下多年,早晚也有這一日,他和薄宜嫻也算一同長大,哪怕沒有這早早定下的良緣,也算得上世交情誼,何況兩家人早就議過婚事。
薄宜嫻被薄逸軒的直接弄得麵紅耳赤,她走在最後,麵頰上緋色一片,又掀起眼睫,害羞的去看林昭,可她隻看見林昭略有片刻怔然,而後便波瀾不驚的點了頭。
林昭道:“兒女親事,父母做主便好。”
說完此言,竟轉了話頭,問起了薄逸軒近日課業來,薄宜嫻心底便頗為失落,林昭素來持重沉穩,可到底也是雙十之齡的年輕男子,論起婚嫁,總也該有兩份歡喜期待才是,然而他麵上毫無異樣,仿佛是在例行公差一般。
思及此,薄宜嫻又精神一振,沒關係,隻是太過平靜罷了,至少他是接受的,他接受,林家又皆是守信,這門親事無波無瀾的進行下去便是極好。
正廳內,林槐望著胡氏道:“原本也是說的明年開春之後,如今時節還早,倒是可以慢慢相看日子,且如今六禮隻過了生辰八字,倒也要按著禮數一道一道來。”
胡氏笑容和氣的道:“是,原本是說的明年開春之後,可前幾日她父親臨走之前托人帶話,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嫻兒,因此能早些完婚便早些完婚,我找過道士算了,冬月便有好日子。”
如今已經是八月下旬,眼看入九月,若在冬月成婚,便隻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準備,林槐看向楚氏,楚氏也一臉作難之色,她扯了扯唇角看向胡氏,“這是不是太著急了些?兩個月的功夫,準備也來不及,林家族地也不在京城,光是請宗族裡的長輩,便要花些功夫,更不必說聘禮還未完備,這些禮數儘不周到,豈非委屈了嫻兒?”
胡氏麵上的笑便一時掛不住,“若要到明年,便還有大半年的功夫,實在是太久了些……”
若薄景謙未曾出事,半年時間也不算什麼,可如今薄家一落千丈,胡氏想到這門親事當年來路不正,便越發覺得惶恐不安的緊,隻恨不得明日便讓薄宜嫻和林昭成婚才好。
“已經等了這麼些年了,倒也不必著急這半年功夫,你說景謙心中擔憂,我自然明白,不過早晚都要成婚的,還是周全穩妥些好。”林槐卻無鬆口之意。
胡氏看向薄景禮,薄景禮本就是個好說話的軟性子,看出林槐並不打算改期,自然說不出硬氣的話,他還未開口,已經點著頭麵露附和之狀。
胡氏隻覺大為氣惱,看了一眼魏氏,魏氏卻好整以暇坐著,是不打算張口了,胡氏咬了咬牙,“嫻兒不是挑剔的性子,我們家裡也不是,兩家是世交,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聘禮隻消明麵上不出錯便好,依我的想法,林昭年紀也不小了,早一年半載的,對他也有好處。”
林槐和楚氏的麵色都有些不好看起來,林槐這刑部尚書還未定,林昭暫入戶部,也沒落下實差,父子二人都在緊要當口,不說早前本就說好的婚期在明年,便是為了林槐和林昭的官途,眼下也不可能立刻讓薄宜嫻和林昭成婚。
掛著這門親事已經引得朝內朝外頗多議論,如今黃金膏和戶部貪腐案還未全然定案,便要廣發喜帖說林家公子要和薄家女兒成婚,這不必想便知會引起怎樣的流言蜚語。
楚氏壓著氣性道:“這……怎就忽然著急起來了?如今這情形,戶部的案子還未定,老爺還是此案主官,此時讓昭兒和嫻兒成婚,對兩家都不好。”
不提這案子便罷了,一提這案子,頓時說到了胡氏痛處,她麵上笑意再也掛不住,張口便道:“我看,是對林家不好吧?林大人是否覺得薄家如今物是人非了,若昭兒娶了嫻兒,便是跌了林家的麵子,也影響了大人的仕途了?”
胡氏心知林槐要做尚書了,想著他隻是個侍郎之位便心中嫌惡薄氏,若做了尚書,隻要他說親事不算數,薄宜嫻的下半生豈非毀了,因而越發打定主意,定要將親事定在年前才好。
林槐沒想到胡氏竟能如此失禮,這本是心照不宣的話,可胡氏就能說到明麵上來,他老臉一紅,又覺無奈鬱悶至極,“沒什麼跌麵子的說法,隻是薄兄的案子鬨得不好看,便是林家都要避諱些,嫻兒以後嫁入林家,林家好她也才能好,這個道理你們不會不明白——”
若是從前,胡氏也懂此言,可如今夫君獲罪,她再無官門尊榮可享,多日來的悲痛憤怒早令她偏激執拗,她沉著臉道:“還要避諱什麼?這親事是當年定下的,如今也不過是按照章程早些成婚罷了,反正我心思已定了,若你們不願,那便是因薄氏獲罪嫌惡嫻兒,今日回去,我便會請官媒上門,我們該過的禮數一樣不會少,若你們實在忙,日子我來看,整個京城都知道林家和薄家早有婚約,你們莫非不願守信不成?”
楚氏聽得這話,隻覺胸口一抽一抽的痛,“你……你這也太蠻不講理!”
胡氏眼眶紅了,似模似樣的擦著眼角,“此話怎講呢,如今我們孤兒寡母,我也都是一心為了嫻兒和昭兒罷了——”
林槐氣的麵黑如鍋底,楚氏卻到底忍不住,她猛地站起身來,“沒有你這樣商量兒女親事的——”
話剛說完,楚氏便覺心口一震劇痛,眼前更是金光簇閃,她痛呼一聲,捂著心口便倒在了地上,林槐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將人扶住,“夫人!你怎地了?”
楚氏頃刻間便麵白如紙,額頭上更溢出一片冷汗來,張了張嘴,卻隻有痛吟之聲,林槐嚇得麵色大變,立刻吩咐侍從請大夫!
此狀也嚇了薄家人一跳,幾人齊齊起身,胡氏更是嚇得腿軟,她哪裡想到這般潑鬨一番能將楚氏氣成這般?!
眼看著楚氏不大好,林槐不敢輕慢,又朝外喊,“去請明院正——”說完又想到明仲懷隻怕在宮中當值,忙又改口,“去請程蘊之來!”
正廳一時間鬨得雞飛狗跳,很快,兩個仆從白著臉跑到了園子裡來找林昭!
林昭見到他們還沒問,其中一人便道:“公子快去看看吧,夫人被大夫人氣的暈倒了,隻怕……隻怕要不好了……”
林昭聽得此言隻覺晴天霹靂一般,一旁的薄宜嫻更是如遭雷擊,好好的商量婚期,怎就把林夫人氣的暈倒了?!
看著林昭如風一般往主院跑,薄宜嫻心底忽然漫出了深深的恐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