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雙腿,被人用重錘仔細敲打過一般。
她神情變了變,傾身去細驗,不多時抬眸:“死者也是男孩,死的時候同樣是九歲上下,他上半身不見明顯骨傷,可從髖骨
開始,其下坐骨、恥骨,以及股骨,都有極為嚴重的骨裂傷痕,尤其是髕骨,已經完全碎裂,屍體未曾完全腐化之時,還有軟
筋相連,可如今屍體完全白骨化,碎裂的髕骨就已經散了開。”
“髕骨往下的脛骨和腓骨,皆有不同程度的碎裂,這些骨折後的骨刺刺入血肉之中,足以造成嚴重的創傷,還有死者的足骨
,亦有明顯的骨裂,三塊楔骨和趾骨之上尤其明顯。”
薄若幽說的詳細,吳襄聽的雙腿有些發軟,“這……”
“股骨和坐骨上的傷,有些像執杖刑那般留下的,可大腿股骨和小腿脛骨之上,卻完全是虐打的傷,而髕骨和足骨上的粉碎
性傷,就更是虐殺了。”
薄若幽言辭間有些不忍,“很有可能都是生前傷,這樣重的傷,會使傷者流血而亡,他是被虐殺而死。”
吳襄想那傷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會如何,念頭剛一出,便是一個激靈,“這……這是多大的仇怨啊,為何要下這樣的手?!”
薄若幽沒說話,她看向了另外幾處墳塚的方向,利器穿顱而死,大火活活燒死,繩索縊死,還有極有可能為溺死的不確定
之死,以及眼前地獄一般的非人虐殺,看似死在火場之中的五人,竟然皆是不同死法,且死的這般慘烈痛苦。
凶手用這些法子殺人,到底是有仇怨,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可無論因為什麼,都讓薄若幽寒意遍體,這般的折磨,薄若幽似乎能想到他們會掙紮,會憤怒,會哀求,而後絕望,凶手
要讓他們體會到極致的痛和恐懼,而看到他們瀕死的模樣,凶手心底會是怎樣詭異悚然的心境?
薄若幽呼吸都有窒悶,吳襄沒忍住低罵了一聲,“幸好咱們來驗骨了,否則不知道他們十四年前死的多麼冤枉多麼慘烈!”
他又將身側腰刀哐的一握,“我倒要回去問問這個柳青,看看他到底隱瞞了什麼!”
薄若幽道:“捕頭,這幾具屍骸可否送回城中?我想用蒸骨之法再細驗一番。”
吳襄忙道:“自然!如今又牽扯出這舊案子,自當要把證物帶回去。”
此時已是後半夜,點著的火把光亮越來越暗,已支撐不了多久,衙差們也都疲累不堪,吳襄見實在是太晚了,便留下幾人
看著屍骸,又點了侯煬幾個,“你們送小薄回城,回去隻怕天都要亮了,將此事稟告給大人便可歇著了,我去錢家鎮上找找車馬
將屍骸帶回去。”
侯煬幾個領命,薄若幽收拾好箱籠,又去一旁的淺溪裡淨了淨手方才上馬車離開。
適才一直站著,隻覺渾身困乏,如今坐下,才覺格外疲累的緊,腿腳發涼不說,困意亦抵不住的侵襲而來,可夜裡趕路,
薄若幽多有些不放心,也不敢真的睡著。
所幸京城外官道闊達,這些年城內城外吏治亦佳,再加上侯煬等人相護,倒也一路無狀的往京城疾行而去,待天邊第一抹
曦光破雲而出時,薄若幽已能看到巍峨的城門樓闕。
一行人馬快行至城門前,很快便得放行,待入了京城,薄若幽方才徹底的安下心來,與侯煬幾個告彆,他們回衙門,她則
往長壽坊去。
走在路上,薄若幽便覺眼皮沉重,沒多時,便靠在車璧上昏沉淺眠了起來,直等到馬車緩緩停下來,周良又在外敲了敲車
門,她方才猛然驚醒,掀簾一看,原來是到家了。
周良去叫門,很快便有人將門打開,薄若幽本以為是良嬸,可抬眸,卻是個麵熟的侍從,這侍從是武昭侯府之人,薄若幽
有些意外,“你怎在此處?”
侍從恭敬道:“侯爺心知縣主出城了,便命小人們在宅中等候,若見縣主平安回來,便回去稟告——”
薄若幽恍然,這才道:“我好好的回來了,你回去告訴他罷。”
侍從應是,又行了禮方才告退離去,薄若幽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雖未見到霍危樓,卻格外有種被人牽掛之感,一時連徹夜
未眠的疲憊都掃去了不少。
程蘊之大抵也睡得不安,此刻天色還未大亮,聽見外麵動靜便起了身,見薄若幽沾了半身塵土回來,頗為心疼,又叫良嬸
為她送上羹湯來。
薄若幽的確饑腸轆轆,用了些羹湯才去沐浴歇下,良嬸來侍候,一邊為她擦頭發一邊道:“昨日來了好些人,林家的老爺和
夫人都來了,還有二房的老爺和夫人也一起來了,姑娘如今做了縣主,還有了賜婚,到底是不一樣了。”
薄若幽正靠在浴桶沿上打瞌睡,話也隻聽了一半,她含糊應了一聲,擦乾了身子便躺去了榻上,良嬸輕手輕腳的出門,又
將門扉合了上。
薄若幽困乏至極,這一覺睡得十分深長,待醒來時,窗外日頭高懸,明光大亮,她定了定神,這才起身更衣,剛在妝台前
坐定,忽而聽見外麵有說話聲,她心底狐疑,起身朝門口走去,一把將門拉開,薄若幽看到了不應當出現在她院內的身影。
霍危樓站在她這小院內,正在看廊下種的蘭花,良嬸站在霍危樓身邊,有些緊張的給他說這些花草薄若幽無事之時是如何
侍弄的,聽到開門聲,二人一同看了過來。
見薄若幽醒了,良嬸如蒙大赦,“小姐,侯爺來了有一會兒了,老爺去林家給林夫人探病了,隻怕待會兒才回來。”
薄若幽令良嬸退下,霍危樓便抬步朝她走來,“睡醒了?”
薄若幽頭發還披散著,麵上睡意也未散儘,她有些奇怪的望著霍危樓,“侯爺怎過來了?”
霍危樓在門口站定,“聽說衙門又有樁大案子,我來問問薄仵作是什麼樣的案子。”
他眼底沁著笑意,薄若幽隻當他是隨便找個由頭,扯一扯唇將他讓進了屋內,他還是頭次來她在新宅的閨房,雖比舊宅子
敞闊了些,卻仍布置的清雅利落,一回頭,便見薄若幽在妝台前挽發。
她纖長的指節攏著綢緞般的烏發,腰身曼妙纖柔,初冬的暖陽從窗欞瀉入,襯出她秀美清妍的側顏,他一時看的心動,不
忍出聲打破這畫一般的場景。
薄若幽很快收拾停當,轉身對上他脈脈目光,心跳一驟,霍危樓此時上前來,“去用膳,稍後我與你同去衙門,趙越的事被
陛下知道了,今日陛下派人來問。”
薄若幽驚訝,“侯爺當真要問案?”
霍危樓挑眉,“不好嗎?”
當然好,薄若幽不住點頭,又至正廳用了午膳便與霍危樓離了家。
馬車上,薄若幽將昨夜驗屍所得告訴霍危樓,又說了自己推斷,霍危樓聽完便擰眉,死了五人,且手段如此殘忍,這便是
在十年前,也是一樁聳人聽聞的大案子,可如今過了這般久,竟然等到另一樁案子才被揭發出來,可想而知彼時的京兆伊衙門
何等不作為。
他沉了鳳眸,“若當真如此,凶手必定知道當年內情,當時在火災之中還有三人活了下來,一為那姓錢的雜耍師父,其餘二
人都是老班主的徒弟,他二人嫌疑最大。”
說至此,霍危樓又道:“他們當年在火場之中受過傷,想來並不難找。”
燒傷若是重,必定會留下難以遮掩的疤痕,薄若幽深知這是極重要的線索,忙道:“正是,憑此在園內搜查,想來能有所獲
!”
她雙眸明燦,容色煥然,似亟不可待的想去百鳥園查問,霍危樓握住她的手,不經意便觸到了她指腹上薄繭,不由眸色深
重道:“這些令吳襄去做,你昨日下午出城,又忙了徹夜,今日本該也歇著才是,你要用的蒸骨之法,可是在洛州用的法子”
薄若幽應是,霍危樓便歎了口氣,抬手在她發頂撫了撫。
薄若幽隻覺他有話未說出口,狐疑問:“怎麼了?”
霍危樓心底滋味陳雜,她卻毫無所覺,不由無奈道:“怎麼了?令我心疼了。”
薄若幽頓覺一股子酥酥麻麻的暖意在心腔裡散開來,她忍不住往他懷中靠了靠,輕聲揶揄道:“侯爺從前不是最喜歡屬下們
勤懇的嗎?”
霍危樓心道她還敢拿此話堵他,不由將她抱在膝頭之上,“我不僅從前喜歡,我如今還一樣喜歡,可你如今是誰?”
他忽的欺近,薄若幽臉頰緋紅,“我……我是衙門的仵作……”
霍危樓眉頭高高一挑,下一瞬便覆壓下來。
霍危樓蹭著她發頂,亦在自控,“不惜得自己,我饒不了——”
薄若幽抬眸望他,霍危樓出口便是:“——我饒不了孫釗!”
她濕漉漉的眸子彎成新月,將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嗔責道:“乾孫大人什麼事啊……”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衙門之前,霍危樓和薄若幽下了馬車,她還未察覺到什麼,霍危樓先望著門內幾個衙差皺了眉,她細細
一看,發覺眾人神色頗為嚴肅。
二人步入衙中,孫釗得知霍危樓來了,忙快步迎了出來,霍危樓問他,“出了何事?”
孫釗蹙眉道:“適才留在百鳥園的人來報,說那園裡又有死雀了!而那關著的柳青兩個,在牢裡要死要活的鬨著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