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釗搖頭道:“若非聽他們證詞無二,實在難以置信這些事發生之時他們都還是小孩子。”
霍危樓和薄若幽聽完,心中最後一絲疑惑也解了開,他們皆是七八歲上被趙班主收養,七八歲的孩子已開始知曉世事,見
慣了世間苦難的他們,心中求生的本能大過善惡之念,趙班主救了他們的命,他們不知感激,相反過了三年的好日子,後來再
受苦之時,便將心底的屈辱痛苦化作了對趙班主的憤恨,再加上那所謂的菩薩經,他們心安理得的作了惡。
霍危樓看向薄若幽:“那卷宗上記的二人叫什麼?”
“一個叫榆哥兒,一個叫樺哥兒。”薄若幽記得十分清楚,可這樣的名字,看著似乎是趙班主給取的,落在坊間,叫這名字
的人亦大有人在。
霍危樓看著孫釗,“去問問柳青二人,這兩人,再加上錢師傅,當年都是幾歲何種模樣,可有何明顯特征。”
孫釗領命而去,霍危樓則吩咐身邊繡衣使,“讓路柯來見我。”
繡衣使離開,薄若幽便想到了路柯那能學彆人聲音說話的本事,她眼珠兒轉了轉,不知霍危樓是否要用類似的法子。
孫釗出來的很快,手中拿著一份供詞交給霍危樓,霍危樓接在手中來看,眼底很快露出恍然,“這個叫樺哥兒的當年七歲,
叫榆哥兒的當年卻隻有四歲,錢師傅三十一二,三人容貌都尋常,並無傷疤胎記等痕跡,如今再見,他們多半隻能認出錢師傅
。”
七八歲的男孩初見骨相,四歲的孩童卻還是個娃娃樣,時隔十四年,這二人若出現在他們眼前,最不可能被認出來的當是
這個榆哥兒。
霍危樓將證供給薄若幽看,片刻後吩咐孫釗,“準備準備,天黑時分,將柳青和陳墨二人送回百鳥園,嚴加看管起來。”
孫釗張了張嘴,可霍危樓並無解釋,他隻得將疑問眼下,又去吩咐衙差將柳青二人送回百鳥園。
牢房裡的柳青和陳墨本來招供後便十分絕望,卻哪裡想到還要將他們送回百鳥園,想到百鳥園躲了個前來尋仇的凶手,他
們便覺不寒而栗,江行、於洵、葉翡,這三人一個比一個死得慘,他們寧願在牢裡被判罪,也不想去受那份苦楚。
可他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日落時分,吳襄從百鳥園歸來,他已在百鳥園內布置好了人手,又和孫釗一起押送著柳青和陳墨回了百鳥園。
霍危樓並不著急,待路柯到了衙門,與他細細交代片刻,很快,路柯帶著幾個繡衣使一同往衙門趕去。
薄若幽不知霍危樓做何種打算,眼看的天色已晚,霍危樓卻是氣定神閒的要送她歸家,她見狀,越發肯定了霍危樓已有萬
全之策。
馬車轔轔而動,薄若幽實在忍不住了,便問:“侯爺到底如何打算的?”
霍危樓對她招了招手,薄若幽便靠的更近了些,他攬住她腰身附耳低語,薄若幽隻覺他唇邊熱息令她耳廓發癢,待他說完
,她半邊身子都有些酥酥麻麻的,然而他所言實在令她驚訝,便也顧不上那許多,“此法當真可行?”
霍危樓笑,“這是不信我?”
薄若幽連忙搖頭,“自然不是,隻是凶手狡詐,萬一不曾就範……”
“狡詐,卻也著急,他等不了多久。”霍危樓盯著薄若幽紅透了的耳珠看,幾乎想伸手去撚弄,可他忍住了,又道:“你若不
信,便與我做賭。”
“嗯?賭什麼?”薄若幽順著他問。
霍危樓眼神莫測起來,薄若幽心底漫起一股子不祥的預感,她立刻改口道:“我信,我信侯爺,我再信不過了——”
她此行惹得霍危樓生笑,搖了搖頭未再逗她。
待將她送至府門前,霍危樓方才離開。
薄若幽晚間一直在想霍危樓所言,越想越覺得霍危樓將凶手的心思揣摩的十分精細,亦越發覺得他安排的十分周全,這才
安心歇下。
第二日一早,薄若幽念那幾具屍骸還在義莊未曾做最後勘驗,用了早膳,便直奔義莊而去。
到了義莊,日頭已高懸中天,薄若幽進了門,卻見胡長清竟在義莊內,一問才知,如今天氣轉寒,守義莊的坤叔腿腳生了
風痛,很是難耐,胡長清今日來,便是為坤叔拿治腿藥膏的。
薄若幽沒想到他有此心,倒有些動容。
胡長清見薄若幽來勘驗骸骨,心道此案吳襄並未讓他驗屍,為了避嫌便要告辭離去,臨走之時,薄若幽卻叫住他,“胡仵作
可知蒸骨之法?”
胡長清有些莫名,“何為蒸骨之法?”
這便是不知了,薄若幽便道:“胡仵作若是不知,可留下幫我一二,往後若驗屍之時需要驗骨,胡仵作自己便會了。”
這是要教他!這令胡長清受寵若驚,想到此前種種,又覺頗不好意思。
屍骨安放在後院中,蒸骨要鑿出土穴,薄若幽便請坤叔指了一處距離義莊不遠的土坡,又將鑿穴之法告訴留在義莊內的衙
差,眾人一起幫忙,方才將屍骨送去了土穴旁,薄若幽又令周良尋來烈酒,將每一步都解釋給胡長清聽,胡長清屏息凝神,亦
用了十二分心思去記,如此忙了大半日,方才將五具骸骨驗完了。
此番蒸骨之法,乃是為鑒彆陳年屍骸上血跡,好定致死之傷,一番勘驗,所得與薄若幽推斷並無差彆,胡長清第一次見這
般驗骨之法,又得薄若幽慷慨相授,心底頗為感激,更比從前對薄若幽多了幾分敬意。
薄若幽倒不覺如何,仵作一行,並非是靠著絕技吃飯的行當,多一人技藝精湛,便能多少幾縷冤魂,何樂不為,她又在義
莊內寫好了驗狀方才往衙門去。
孫釗正在衙門內處理彆的公務,薄若幽交了驗狀,問起百鳥園諸事,方知如今繡衣使已全權接管了百鳥園的案子,吳襄也
帶著衙差在園內協助,暫無彆的消息送回來,薄若幽心底狐疑,離開衙門後,想了想還是往百鳥園去。
到了百鳥園,果然見園門緊閉,薄若幽叫了門,衙差見是她來,立刻將她請了進去,吳襄本在園內巡視,沒多時亦迎了出
來。
她問起園內安排,吳襄道:“你放心,凶手絕無可趁之機,我帶了二十人在此留守,侯爺還派了繡衣使來,如今柳青和陳墨
身邊留了人看著,其他人見都見不到他們,送飯食亦要檢查,我真是想不到凶手要如何動手。”
說至此,他又想起什麼似的道:“還有,那人不是砸死了鳥兒嗎?眼下園內所有兵刃斧錘都被收走了,包括唱戲用的銅錘銅
劍都被收走了,凶手總不至於真的搬一塊石頭上門去砸人吧。”
“不過……”吳襄略皺了眉,“不過我沒明白侯爺此番安排是何意,我們看的這樣緊,雖說讓凶手沒法子接觸目標害人,可也
隻會壓著凶手,卻不能逼他露出馬腳啊,衙門還有彆的差事,如此耽誤下去,會否得不償失?還有繡衣使們,他們各個著常服
入園,卻並不巡園,似乎有彆的打算。”
今日是個大晴天,頭頂的烈日驅散了初冬的涼意,薄若幽甚至覺得站在日頭底下有些炙烤之意,她安撫吳襄,“侯爺令你們
嚴防死守,莫要令凶手照那雀兒的死法行凶,你們照做便是了,相信侯爺。”
吳襄抓了抓腦袋,“自然是相信的,隻是有些不懂,侯爺也不令我們太過管束眾人,許是因園內留守的衙差多了,大家覺得
十分安穩,這兩日反倒沒此前提心吊膽了。”
薄若幽揚唇,“畢竟有個殺人凶手在身邊,大家很是恐懼,如今衙差們多了,大家也覺受到了保護,自然沒從前那般草木皆
兵。”
薄若幽對霍危樓的信任,亦令吳襄安了心,薄若幽不願打擾他們,很快便離開了百鳥園,她乘著馬車直奔武昭侯府,想看
看霍危樓此刻在做什麼。
待到了侯府,霍危樓正在喝藥,早前中的毒拔除極慢,因此傷口總有些反複,程蘊之怕他落下病根,又給他加了一張方子
。
她將園內情狀告訴霍危樓,他聽完便放了心,薄若幽問他,“侯爺覺得要等幾日?”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餘暉漫天,晚霞好似野火一般蔓延在天際,又似五彩繽紛的染料揮潑上去,霍危樓道:“欽天監的術士
說,最近幾日都是好天氣,我猜四五日之後,總會有個結果。”
薄若幽心底盤算了片刻,亦覺十分有理,然而她和霍危樓都未曾想到,不過才等了三日,凶手便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