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樣花22(1 / 2)

仵作嬌娘 薄月棲煙 10356 字 3個月前

至申時過半, 宮中方才傳出消息,派出去的侍從回來稟告道:“縣主,公公, 侯爺被暫留在了宮裡,忠義伯說是因不舍安陽郡主和馮鈺, 才將其遺體留在身邊, 陛下和太後頗為感懷,適才陛下派人去了忠義伯的祖陵,打算今夜將安陽郡主和馮鈺的遺體悄悄遷入祖陵中,忠義伯已經應了。”

薄若幽和福安對視一眼,她驚訝道:“所以忠義伯並未被懷疑?”

“這個還不知, 隻知道太後午時之後去見了陛下,後來不知說了什麼, 便派人去忠義伯的祖陵了,要遷入遺體,便要將祖陵挖開,多半是害怕忠義伯的人去動會引人注意,宮裡的人悄悄去,神不知鬼不覺。”

薄若幽秀眉緊蹙, “忠義伯府那邊可有動靜?”

侍從搖頭,“沒有,一切如常。”

薄若幽點頭,待侍從退下, 她麵上便儘是不解,福安見狀安撫道:“彆急,等侯爺回來,他此番行徑, 已是心中有鬼,隻要繼續查,總能查出罪證。”

薄若幽心底有些焦灼,“忠義伯燒傷自己抹去了疤痕,便是我出麵指證也無用,而他燒毀丹房,多半是存了僥幸之心想將地宮掩埋住,至於丹爐內的金銀,多半是熔煉罪證了,假若他將佛寶燒了,那便真是拿他毫無辦法。”

福安也滿眸難色,“那該如何辦?”

薄若幽仔細盤算起來,“他消除了疤痕,又毀掉佛寶,幾個孩童被害的案發現場無法確定是否在莊子裡,即便在,時隔多年,也多半不會留下痕跡……”

福公公道:“他將地宮掩埋了,卻還留著安陽郡主和馮鈺的遺體,不過這與殺人相比,也不算大罪。”

“他是為了讓安陽郡主和馮鈺死而複生才行凶,自然不會毀了遺體,如今隻需承認他當年的確未曾將安陽郡主和馮鈺葬入祖陵,陛下和太後覺得他對安陽郡主情深,隻要他未做傷天害理之事,想來不會如何怪罪他。”

薄若幽略一沉吟:“李紳信了□□,且已經謀害了文瑾,若是能找到他和忠義伯早就熟識的證據,那忠義伯的嫌疑就會更大。”

忠義伯常以淡泊名利的模樣出現在世人眼底,倘若和信奉□□的殺人凶手有牽連,自然愈發可疑,薄若幽著急的朝門口看了一眼,卻仍未見霍危樓的身影,“既然要遷走遺體,那想來很快孫大人和路柯便查不下去了。”

薄若幽未曾料錯,隻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她未曾等到霍危樓回來,反而先等到了孫釗和路柯,他們忙了一夜,此刻身上儘是火場裡沾上的碳灰,身邊更帶了兩隻竹筐,框子裡儘是黢黑的炭塊,仔細一看,又有些金銀之色。

路柯指著框子裡的“炭塊”道:“縣主,這些都是從丹爐裡掏出來的,忠義伯不知將什麼熔了,我們一時辨不出,宮裡又派了人去莊子上傳話,我們隻好先回來了,這些東西也一並帶回來,看看能否發現什麼。”

薄若幽道了聲辛苦,福公公忙命人送上熱水飯食,眾人略作洗漱,又用了膳便開始在那堆金銀中找線索,薄若幽便與孫釗和吳襄商量,“飛雲觀當日是衙門去徹查的,忠義伯是哪一年開始在飛雲觀內供奉香火的?”

這是吳襄親去探查的,自然記得清楚,“很多年了,至少二十多年,因老忠義伯從前也有信道的習慣,城外幾家道觀,他們是祖輩開始便時而供奉,到了忠義伯這一輩,先是跟著父親去道觀內遊訪,後來老忠義伯過世,他也頗為向善,香油錢從不吝嗇。”

京城世家大都有信道信佛的習慣,這也屬實尋常,可想到忠義伯或許早就有機會與李紳結識,她心底總覺得古怪,李紳是被推出來頂罪的,那這俢死之術,是他告訴忠義伯的,還是忠義伯告訴他的?

而王青甫是建和十二年中的進士,如果真的是馮欽幫了他……

不對……

薄若幽猛地皺眉,建和十二年安陽郡主和馮鈺還未過世,這個時候的馮欽,為何要幫一個毫無瓜葛的王青甫呢?

舊的疑問尚未解開,新的謎團又迷霧一般遮住了前路,薄若幽心底有些惶然,正在這時,外頭侍從快步來報,“侯爺回來了!”

眾人心神一振,皆朝外迎去,很快,便看到霍危樓一臉寒色大步而來,在他身後跟著同樣麵色凝重的寧驍。

看到路柯和孫釗等人歸來,霍危樓也不意外,上前與薄若幽目光交彙兩瞬,便問起城外搜查結果,路柯跟在他們身後入屋,“沒有搜到關鍵線索,安陽郡主和馮鈺的屍體屬下大概看了一番,沒有明顯創口和變形,因他們並非本案受害者,身份也貴重,屬下也不敢不敬,後來便搜查了整個地宮,毫無所獲,待宮裡的人到了莊子上傳話,屬下將從丹爐裡掏出來的東西帶了回來,看看能否找到什麼。”

霍危樓點頭,待解下鬥篷便道:“淮安的消息到了,有些新疑點,你們聽聽。”

淮安二字吸引了薄若幽的注意,寧驍上前道:“我們的人找到了趙千山,問起了當年王青甫科考入仕之事,時隔快二十年,他還記得,據他說,當年正是馮欽找到了他,令他手下留情放王青甫一馬,當時趙千山隻是個吏部主事,並不敢妄為,可馮欽乃是忠親王佳婿,而早年間忠親王對他們這些淮安學子多有助益,因此他才願意冒險。”

“並且,他說他之所以願意冒險,也是因為馮欽對他說,王青甫出身官門氏族,在羌州也頗有名望,隻是被連累才下場淒慘,他還說王青甫性情淡泊,並非追名逐利之輩,即便入了六部,也會往清貴衙門去,絕不會惹眼招人懷疑調查,當時他還不知何為清貴衙門,卻不想後來王青甫先入禮部,沒多久便去了太常寺,他當時是鬆了口氣的。”

王青甫若是鋒芒畢露,自然招人嫉恨,若要彈劾他出身罪臣之族,多半對仕途頗有影響,趙千山屆時也脫不了乾係,可他去了太常寺這等衙司,便穩妥多了。

薄若幽聽到此處忍不住問:“侯爺,宮裡到底如何說的?當真不懷疑忠義伯嗎?”

霍危樓肅聲道:“陛下道若無證據,便以和為貴。”

眼下的確無直接證據,可薄若幽片刻前的疑竇,卻似乎有了答案,“侯爺,忠義伯在建和十二年便找上了趙千山,這說明那時候他便有心提攜王青甫,且還想讓王青甫按他的意思去清閒之地,更甚者,他那時便想好,要讓王青甫去太常寺。”

“我聽到趙千山言辭之時也這般做想。”霍危樓劍眉擰起,“那時是建和十二年,安陽郡主和忠義伯琴瑟和鳴,馮鈺也還未患病夭折,他們一家和樂融融,而馮欽更是早已放棄仕途,看似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可他偏偏暗地裡幫了王青甫。”

薄若幽心跳快了起來,“王青甫受牽連,本該仕途坎坷,可後來留在京中為官,忠義伯算是他的大恩人,如果那時忠義伯便是報著扶持他,而後讓他利用職務之便幫他牟利的心思……”

霍危樓一錘定音,“極有可能在安陽郡主和馮鈺死前,他便開始沾染□□。”

在安陽和馮鈺死前沾染□□,後來愛妻長子短日內相繼病亡,經受不住這般打擊,自然而然的心生魔障,便生了行凶為惡之念。

薄若幽卻覺得有些擰巴,“可那時安陽和馮鈺還未過世,如果隻是尋常看了些邪門教義有了邪念,便能想法子往朝堂之上安插人手嗎?太常寺掌管天家宗廟禮儀與祭祀,而那時他所求並非令安陽母子死而複生,他應當不至於做如此安排才是。”

霍危樓默然下來,縱然有了邪念,也沒有一開始便能為了這些邪念鋌而走險的,馮欽怎能在那時便這般深謀遠慮?

除非那時,他便有了難以達成的目標,並且謀劃好了如何利用王青甫。

“或許馮欽信俢死之術並非是為彆人,而是為了自己。”

霍危樓語聲沉重,此言更與薄若幽心底的猜測不謀而合,她背脊微微發涼,卻覺眼前迷霧散了,“適才吳捕頭也說,忠義伯在城外幾處道觀供奉香火的時間極早,那他極有可能很早就認識李紳,隻是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

推翻了馮欽因安陽和馮鈺墜入邪道的猜測,薄若幽心底空茫了一瞬,“可如果不是為了複生安陽和馮鈺,他為何不令安陽和馮鈺好好下葬?”

霍危樓朝窗外看了一眼,暮色已至,黑雲壓城,想到今日昭陽殿中馮欽惺惺作態的模樣,他冷聲道:“不令他們下葬,今日便可得開脫。”

霍危樓此言,直令薄若幽心底發寒,馮欽醉心修道,心生魔障,或是需要朝中有人,或者當真早打了佛寶的主意,竟能花幾年時間扶持王青甫,而他連年犯案,或許早已猜到會有被發現的那日,竟然要用妻兒的遺體做幌子?!

倘若馮欽真有這般心思,那此人該是何等城府莫測?當年安陽郡主滿心歡喜嫁給馮欽之時,可能想到同床共枕之人是這副心腸?

“他當真能有如此心思?”

人心難測,薄若幽見過諸多凶惡狠辣之徒,可大抵是馮欽待安陽郡主情深義重先入為主了,她眼下竟不希望馮欽懷有此心。

霍危樓如何不知她心思,想到昨夜去城外莊子上馮欽言行,他越發肯定此人城府極深,“隻憑他當日能親自來侯府,告訴我們俢死之術,此人心智便非常人可及,當初他但凡有半分懼意,也會想法子讓我們另尋他人,可他卻自己登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