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楓做夢也沒想到他第一次給人算命會是這種結果。“這個生辰是屬於一個死人的!”離開亞蘭表哥家很久以,這句話仍然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坎上。
青楓當然不是一個死人,但青楓曾經有過一個哥哥,卻是真真實實的在七年前一場溺水事故中死去了。
青楓的哥哥叫青鬆,大青楓兩歲。青鬆是個低能兒,他媽媽懷他的時候生了重病,吃了許多厲害的藥,生下來體重不足四斤,頭小,肚子大,手腳跟田雞似的,很少哭,哭也是咧開嘴有淚無聲,據說這是啞巴的征兆。彆人都說:“壞了,生下個藥娃娃!”媽媽哭得聲淚俱下,整天後悔早不該把這藥娃娃留下來,早點該把它打掉的。她傷心得連奶水都不出了,兒子吃過兩次母乳以後就隻能叼奶瓶兒。爸爸雖然後悔難過,仍替先天不良的兒子起了個雄壯的名字“青鬆”,夢想他能憑這名字漸漸茁壯起來。事與願違,如同人們預料的那樣,青鬆長到兩歲還不會走路,長到三歲還不會說話,呈現出明顯的弱智兒童的征兆。父母不能等待,青鬆一歲時他媽媽又一次大起了肚子。青鬆兩歲時這個期待中的次子在無微不至的照料中瓜熟蒂落,他一出生便給全家帶來了希望和光明:體重七斤,團頭大耳,哭聲宏亮,人人都說這一定是個聰明娃兒。喜悅的父母給弟弟起名“青楓”,希望他日後能象楓樹一樣燦爛出色。青楓是上天給這個家庭的補償,他一歲就能走能說,兩歲就會數數認字,呈現出早慧兒童的天資。青楓是超生,按政策上不了戶口,第一胎有殘疾智障的除外。青鬆三歲那年,家裡想辦法替他開到了一張弱智證明。雖然年紀這樣小的孩子就鑒定弱智並不合手續,但他們走了後門,托熟悉的醫生給開了。那張有著父母簽字和醫院紅章的紙頁收藏在一個加了鎖的鐵匣子裡,和結婚證、戶口簿等這家人最重要的文件放在一起。——陶青鬆並不知道他這輩子得到的第一個證書是一份弱智證明。
弟弟成為全家的重心後,青鬆被可悲的忽略了。他身上的衣服常常很多天沒有換過,在哪裡跌傷碰傷了,也不能及時被大人發現——他從不哭嚷喊疼。照顧弱智兒是艱難的,教他學會一樣東西更比教正常孩子費力不知多少倍,而他最好的未來,不過是從特殊兒童學校領到一張結業證,然後去福利工廠糊紙盒罷了。爸爸媽媽不是不愛青鬆,他們必須麵對現實。他們要上班,要教育青楓,沒有多餘的精力耗費在一個無望的低能兒身上。媽媽想把青鬆送人,爸爸也同意,可是誰家肯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