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想知道問心幻境的考驗內容嗎？”符翎兒小手揪住顧鳴胸口衣襟,拽啊拽：“問心幻境真的很難過，我突破二品築基時，曾經進去過。要不是我運氣好,誤打誤撞破開幻境,我也得在裡頭,大傷元氣。”
問心幻境的考驗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四大仙門問心幻境相連相牽，是當初人皇為考驗四名弟子出山，親自布置的小型幻陣。
人皇布陣手法極其高明,當年,他倚仗幻陣之術,迷惑了妖祖魔帝片刻時間留給人族撤退，才會有今日的人族繁華。
問心幻境曆經千年，經過四大仙門不停歇的保養，已經衍生器靈。
“你不相信,我能闖過去？”
符翎兒想了想,輕輕搖頭：“你闖過去就算了,如果闖不過去,會傷上加傷。”
小姑娘話語裡透出濃濃的擔憂,顧鳴低笑了聲，將她在自己衣襟上亂拽的小手握住，重新把人抱進懷裡：“放心，我不會有事。”
符翎兒聽顧鳴話中意意思，知曉他不會聽自己的作弊情報,隻悶悶低下頭：“好吧，那你小心些。”
符翎兒來的快，去的也快，依舊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三日為期的開山選截止第三日傍晚，數千人中，隻得128人成功攀上峰頂，抵達無上道宗山門。
山邊落下的夕陽與連綿翠色相映成片，交織錯落，宛如綿延不斷的磅礴畫卷。
上百個人死狗般癱軟在山門前，青石略略抬手，令牌化為道道流光飛入他們手中：“令牌是第二關的開門鑰匙，你們好生保管。”
“跟我來。”
青石保持著師長的嚴肅，領著上百考生浩浩蕩蕩，走進外門早就布置好的房間。
考生們跟在青石身後，有些人打量著旁人的令牌，驀然發現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沒有一號。”
“怎麼會？！我瞧樊家少爺是頭一個爬上山的，他手裡拿著二號令牌。”
有人小聲嘀嘀咕咕，他們中有部分人出身修真，小世家已經對修仙求道有所了解，是鐵定能考上無上道宗的。
比如，眾多考生討論的樊家少爺樊少陵。
樊少陵今日將將日出抵達山門，照理應當拿一號令牌，可如今……
“青石師兄，請問是誰拿走了一號牌？”樊少陵出身樊家，他叫青石師兄，理所應當。
青石想起最近悠閒到遊山玩水，在外門中過得還風生水起的某位廚子，嘴角抽了抽。
眼角餘光瞥到拐角處，顧鳴正悠然行來。男人風流俊逸，懷中的青色鸞鳥幼崽顯眼醒目。
“青石師兄，”顧鳴極有風度地頷首行禮：“多日不見，青石師兄風采依舊。”
青石沒好氣白了他一眼：“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放棄辟穀後，他自暴自棄，頹廢三日，大吃大喝，可不風采更勝從前，油光滿麵嗎？！
青石眼眸微轉了轉：“來，給大家介紹介紹。”
“顧鳴，前日飛上山門的天縱奇才。”天縱奇才的字音被刻意加重，強調。
考生們一時嘩然，無數雙眼眸或詫異或豔羨或不可思議甚至震驚，總之，以各種各樣的眼神去掃視眉目散漫的青年。
深色肅殺沉鬱，單薄衣衫勾勒出男子挺拔如竹的身形，偏生，不見半點冷肅。
桃花眸略略挑高，顧鳴笑容清淡。
萬眾矚目下，他彬彬有禮，極致風度的頷首微笑，隻眉宇間藏著的漫不經心，若有似無。
樊少陵聽出青石話語裡的重點：“飛上山門？”
考生們登時反應過來，一雙雙眼睛睜大，有性子急的直接質問：“連山有禁製，他憑什麼飛上去？”
“就是！大家都是考生，說好的公平公正呢。”
顧鳴懶散依舊，麵對鋪天蓋地的質問憤怒。恍若不見，顧自從人群裡穿梭過去，寬大黑色袖袍隨風擺，隻留給眾人囂張桀驁的背影：“因為，我比你們好看。”
青鳥，其實是極其看臉的物種。
隻要合了青鳥眼緣，不論你是否賄賂，青鳥會樂意為你效勞。
被睥睨鄙視的考生……：“青石仙長，他違規作弊，憑什麼能拿一號牌？”
“是！無上道宗說的公平公正在哪裡？”
他們累死累活，拚儘全力累成狗才爬上山門，卻有人衣著光鮮從他們麵前走過，還光明正大顯露自己作弊的事實，何等猖狂無恥！
青石原想給顧鳴找點麻煩，這小子卻比他還張狂，拉下臉冷喝：“住嘴！無上道宗的聲譽，豈是爾等可以置喙！”
“連山內有進製，但我們也說過，隻要在規則內，不拘手段。抵達山門者，便算通過考驗。”
麵對諸多情緒憤懣的眼，青石淡定回：“你們有能耐，也可以烤肉驅使青鳥。”
“隻要他們鳥你。”
考生們默然……什麼？！烤肉？！
他們其中許多人不知青鳥是什麼，禦使青鳥無從談起。稍微知曉青鳥習性的，就更沒話說了。
無上道宗的青鳥就是一尊尊佛，難伺候的很，想讓它聽你吩咐，難於登天。
但……
青石說，拿一號牌的顧鳴靠烤肉賄賂青鳥才能成功抵達山門，那家夥從前該不會是廚子吧？！
嘁，會烤肉算本事？！
走了狗屎運撞上青鳥，勉強通過考驗罷了，這有什麼好炫耀的？
嘁！
＊
次日，無上道宗，第三十九峰，西山堂後。
七彩霞光暈染天際，赤橙紅綠光華交錯閃爍。將天空映成一片炫彩，與旁側的湛藍天空形成鮮明對比。
問心幻境對無上道宗意義重大，常年有兩名外門管事長老看守。
“東長老，西長老。”
兩名相貌裝扮幾乎一模一樣，連表情都似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長老微微頷首，見青石來了，指捏法訣，流光打向天際，霞光漫天的上空登時出現數十個漩渦。
數十個漩渦中，各自顯現場景。或是熱鬨喧囂的人間街市，或是鳥語花香的山中野林，或是人跡罕至的高山雪原，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幻化不出來的。
“問心幻境，隻在問心。”青石：“一切由心，若你求道之心堅不可摧，自可破鏡而出。”
“問心幻境極其凶險，稍有不慎，會你們的吞噬心智。想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考生們曆經艱辛闖過第一關，自然不會有人中途退縮。
青石袖袍一揮，草地上百人被一道道氣勁托起，自動飛入漩渦。
問心幻境凶險在對心智的考驗，不會真正危及性命。
此刻，道宗主峰。
掌教全真真子各峰峰主成半環形而坐，圍攏最中央的巨大透明水鏡。
身旁，九名真傳弟子並十幾個核心弟子安靜肅立，幾十雙眸子接落在滾著煙氣的水鏡上。
全真子低低咳嗽兩聲，他是中年男人模樣，依稀能從五官中辨認出年輕時的豐神俊朗。可惜，這份俊朗全然被瘦削和沉鬱破壞殆儘：“今日叫你們過來瞧瞧即將入門的新弟子。”
“斷兒還有阿鳳，你們倆已經是六品真君，可以開山收徒，今年弟子裡有合心意的，就挑上一兩個。”
全真子麵色平靜從容，那雙眼仿佛可容納所有，似是無邊大海，深邃而沉靜，他從幾十名弟子麵上一一掃過：“大家都一樣，有看上眼的，就挑回去當弟子。”
“是，師尊/師叔。”
符翎兒目光轉過水鏡，蹦蹦噠噠溜到她爹身邊：“爹爹，翎兒也可以選弟子嗎？”
嘿嘿，等她將那妖孽選成弟子，捏搓揉扁，肆意欺淩，豈不是暢快。
全真子瞪了她一眼，沒好氣教訓，“你才是四品化嬰，你願意收，哪有弟子願意認你做師父？！再說了，你才多大，過兩百年再說。”
符翎兒天賦異稟，四品化嬰的修為，普通人至少得修煉兩三百年，她卻在不足百歲時，抵達化嬰高階。
“不，我就要！”符翎兒不甘心，抱住全真子胳臂亂晃，執拗的嚷：“我修為哪裡低了？再說，你怎麼知道沒有弟子願意認我當師父？！你不準小瞧翎兒！”
“嗬嗬，”全真子對麵身著錦色華衣，凹凸有致，雍容懶散的美人輕輕一笑：“翎兒說的對，你爹這老頑固，不用搭理他。”
“阿鳳，這批新弟子裡，你若有瞧上眼的，都先記著。等他們從問心幻境裡出來，第三關時候考驗一番。差不多，就收個弟子吧。”華服女子懶懶散散抬手，纖纖玉手扶了扶如烏雲般的鬢發：“有跑腿兒的弟子，以後那些活兒，也不需要你來乾了。”
旁邊聽到這話的弟子們齊齊嘴角一抽：傅韻師伯，合著，我們這些弟子在您心中就是個跑腿兒的。
冷鳳麵無表情：“是，師父。”
今日在場的峰主共有五位。
掌教全真子，丹藥峰傅韻，天衛堂素清，戒律堂欒勝，刀劍峰齊南。
這五人，是無上道宗實際掌權者。
符翎兒抱著他爹胳臂，一個勁搖晃撒嬌。全真子被搖的頭昏腦脹，實在受不住了：“要是有人願意，你想收就收。”
“這還差不多。”符翎兒心滿意足撒手，立刻給親爹揉按太陽穴。
殿內中心的水鏡蕩出層層漣漪，旋即，浮現出許許多多個畫麵。
符翎兒不著痕跡、偷偷摸摸圍觀，仔細搜尋，最後，定格到角落處。
考驗的可怕處在於，你明明知道是幻境，依舊會一步步淪陷，不知不覺被幻境欺騙。心智不堅者，甚至會完全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無上道宗在最初告知考生們，第二關考驗是幻境，是在鋪設迷障，同樣，也是警告提醒。
顧鳴從漩渦中走出來，一步踏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
耳邊，仿佛有千萬種聲音在竊竊私語，傾訴著。但仔細去聽，空空蕩蕩，沒有半點聲響。
青年不疾不徐，在濃霧中走了近一炷香。瞧不見濃霧儘頭，他稍稍挑高眉，似乎不耐煩了，甩開袖袍，居然就這般，盤地坐下了。
顧鳴沒進過問心幻境，進來後，腦海中卻有數之不儘的幻陣信息自動從記憶深處湧現。
那些幻景千奇百怪，其中更有許多，凶險程度甚於問心幻境千百倍。
顧鳴右手略略勾起，青光掠過，他泰然自若的，在濃霧中開始……烤魚。
魚肉上下翻飛，烤得滋滋作響。魚皮烤到焦脆噴香，魚皮邊緣微微翹起，露出皮下鮮嫩爽滑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