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 / 2)

1.新生

在遇見名為“太宰治”的人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換而言之,我的所有思維、感官、意識、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全部都是從“太宰治”開始的。

我似乎曾經深深記掛他,因此這個名字將我喚醒。

由於後來的習慣,請允許我在接下來的敘述中以“太宰先生”稱呼之。

第一次見到太宰先生時,他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

身形瘦削,棕色短發蓬鬆、微卷,麵孔十分清秀好看,卻有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不時劃過冷冷的諷意。

他的身上很多細小的傷痕,最深是在手腕,動脈處深深的幾道交雜,平日裡被他用繃帶掩蓋住。

他所在的這片土地叫橫濱,一個靠海的城市。

橫濱很亂,夜晚一到,軍火、衝突、混戰隨處可見。

而這些並不能對太宰先生造成任何威脅,甚至,他在這裡如魚得水,將試圖傷害他的人玩弄得團團轉。

他的傷痕幾乎全部來自自殘,我常見到他上一秒凝視著虛空,若有所思,下一秒作出匪夷所思的自殘舉止。

我無法出聲,更無法阻止。

因為我隻是無形無體,無人所知的一個魂靈。

我隻能默默地凝望著他的一切。

注視著他用精湛的演技為自己謀得生路;

注視著他用話術從任何人口中得到想要的情報;

注視著他利用自己“無效化”的異能力與他人對戰;

注視著他獨身一人沉默地望著天空;

注視著當他瘋狂尋死後滿身鮮血地躺在塵土泥濘之中。

久而久之,無論他多麼匪夷所思的行為在我看來都已習以為常。

但我永遠猜不透太宰先生的想法。

即使我用自己也看不到的身體,躺在他的身邊,和他看向同一片天空,我也不知道他此刻是愉悅抑或是煩憂。

的確,我是魂靈,能夠上天入地,能夠無所不往,但這毫無意義。

我已久未感受到自己的情緒波動,無論去往何地,所想念頭不過“萬般皆無趣”,隻有跟在太宰先生身邊除外。

我是遊蕩天地、沒有形體的魂靈,也無法感受時間流逝。我所注視的太宰先生的變化告訴我,我已跟隨他三年有多。

太宰先生經曆的每一件事,我都了若指掌。

比如,他為港口黑手黨現任首領的繼位作證;

比如,他結識了一位名為“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強悍的搭檔;

比如,他成為港口黑手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乾部候選。

又比如,他從十三歲到十六歲的每一次大大小小的未遂的自殺。

太宰先生非常聰明——這並不是我的判斷,而是他所在的港口黑手黨成員給予他的評價。

用聰明來形容太宰先生,似乎也有些低估了,更準確的評價,是——

“非人的智慧”,與“對於太宰的敵人來說,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敵人是太宰”。

他的謀劃算無遺策,曾在間隔長達半年的事件發生前就察覺到端倪。

太宰先生成為乾部後,港口黑手黨新獲得的利益中,幾乎一半都是太宰先生的功績——當然,這是後來的事了。

同時,他身上增添了更多傷口,若繃帶纏得不夠多,便容易滲出猩紅的血來。

很抱歉,請原諒我將這些或許跌宕起伏的故事敘述得如此直白無趣。

然而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在獲得身體前,作為魂靈的我並沒有什麼強烈的情緒衝動與主觀的想法。

是的,獲得身體。

在太宰先生加入港口黑手黨兩年後;

在我以魂靈之態存在於世一千多個日夜後;

當我以為我將永遠沉默地追隨太宰先生直至他死亡之時——

我真正地遇見了太宰先生。

*

那是一個陰天。

太宰先生甩開敵人的追蹤後,倒在了露天的倉庫裡。

如同他每一次閉上眼那般,我有些失落。因為當他無法動彈時,我便也無法動彈了。

“轟隆隆——”

這次與以往不同。

雷響、閃電與陰沉的天空預示著一場暴雨將至,風聲已經淒厲得像射出的子彈或橫劈過來的刀劍。

假如中原中也——太宰先生的搭檔,沒有在十分鐘,不,也許是三分鐘內趕到,受傷脫力的太宰先生將會被暴雨澆個透徹。

我蹲在太宰身邊,看他仰躺在地麵,閉眼又睜眼,目光渙散,嘴裡發出意味不明的嗯哼聲。

暴雨來了。

雨點落下,穿過我的意識,打在太宰身上。

我漂浮在太宰先生上方,試圖作遮擋,事實證明我的努力隻是徒勞。

“疼……”

太宰喃喃道。

一種懊惱突然爬上了我的心。

他為我帶來了整個世界,但我是如此無用,無法為他擋下一滴凶狠的雨水。

我與太宰先生麵麵相覷,他卻是看不見我的。

突然,不知是否有雨滴落入太宰先生眼中,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隨後,我就被一道紅光擊飛出去。

“喂——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