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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變化

身體懸空那刻我什麼都沒想。

不, 不對。

腦中閃過的念頭是:我不僅把跳樓自殺者推了回去,居然還讓她說出了“我不想死”這樣的話, 這個任務絕對超額完成!

三杯香草奶昔完美到手!

然而黑子恐怕不這麼想,他衝到欄杆邊往下看,正和單手抓著最底下的欄杆吊在外邊的我對視。

黑子大聲道:“把另一隻手給我!!”

樓頂平台上還傳來:“救人!快救人!他沒有掉下去!!!”

接著一群人趴到欄杆邊緊張地圍觀。

這場麵讓我有種荒謬感。

我自然是不會死的, 有非物質化自身的異能力“虛無”傍身,過去多少黑社會組織絞儘腦汁窮儘辦法要我死, 我都死不掉, 更遑論區區墜樓。

……而且還沒墜下去。

憨厚男人和黑子一起對我伸出手,樓頂上很多人對我伸出手。各色的手臂探出了欄杆, 想要抓住我,把我拉回上邊去。

這種眾目睽睽的情況,想使用虛無省點力都沒辦法了。

往下看是深深的距離,地麵上的人如同螞蟻一般渺小,東京的街道綿延曲折沒有儘頭, 是和橫濱相似的風景。

我仰頭道:“黑子, 冷靜點, 叫上麵的人讓開。”

黑子扭頭喊:“請大家讓開一下!”

人群恍若未聞, 焦急地道:

“快把他拉上來啊!”

“還愣著乾嘛呢?!”

“快點啊他要撐不住了!”

黑子:“……”

我:“……”

黑子完全被忽視了呢。

還是那個憨厚粗實的男人漲紅了臉,氣沉丹田一聲爆喝:“都——讓——開!”這才把邊擠邊嚷的人群吼散了。

我單臂吊著自己,向黑子確認:“人都散開了嗎?”

黑子:“散開了, 你快上來!”

他看出了我的遊刃有餘,比剛才冷靜了一些,但還是很著急。

我用右手抓著欄杆, 一個單手引體向上,將左手扣住黑子的掌心。

“抓緊了——”

手掌相握的瞬間,我的雙腳用力一蹬牆麵,借著反作用力和黑子的拉扯,輕鬆翻越過欄杆回到平台上。

落地的時候為了緩解衝勢,我雙手抱頭就地一滾,最終單膝跪地穩住身體。

站起身時,看到了一整圈目瞪口呆的人群。

滿臉皺紋的老婦人、會打跆拳道的小男孩、好心但嘴笨的男人、聞聲趕來樓頂的其他居民、還有消防員和保安……

他們看著我從欄杆外麵乾脆利落地翻回樓頂,嘴巴張成了“O”形,沒人說話,樓頂一時靜默得落針可聞,宛若凝固。

而後——

“太好了!!!”

“都沒事!沒有人出事!!”

“看這比特種兵還利索的身手!小夥子優秀啊!!”

“既心地善良又有勇有謀,哎呀!”

“除了那悲慘的愛情簡直是個完人!”

人群歡呼起來,我被激烈的讚美聲轟炸得有些頭暈眼花。

黑子的聲音淹沒在人群裡:“竹下君,你手臂的傷好像又裂開了……”

我沒有擼起衣袖察看繃帶,但按照剛才手臂的用力程度和刺痛感,傷口應該是裂開沒跑了。

人群忽然散開一條道,讓出了被擋在後麵的年輕女人。劫後餘生,她的臉色沒有多好,但經過消防員的勸解之後,眼中重新有了名為“生”的希望的光。

女子的淚痕還掛在臉上,她看到我時神色複雜。

“你剛剛說的……”

“句句屬實,絕無編造。”我道。

“我沒有懷疑的意思……”女子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麵前,“我剛剛決定了,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分手就分手,喜新厭舊的渣男不值得我如此。那……你呢?”

我:“嗯?”

女子聲音逐漸變大:“……那個拋下了你的人啊!你明知道他對你那麼糟,那你為什麼還愛著他?為什麼還是無法忘懷?”

剛才還吵吵嚷嚷的群眾一瞬間內再次靜默下來,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道:“……愛著就愛著了啊,沒那麼多為什麼。他值得我這樣愛他。”

女子激動地握住我的手臂:“這不是理由!……”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我望著被她攥著的手,皺了皺眉。

傷口崩裂後血水被繃帶吸收,不至於滲出,而女子不巧正抓在傷口上,袖子又隱隱透出紅色。

她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表情一凝,慌張地鬆開手:“真、真對不起……你受傷了?”

她後麵的消防員和保安看著我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說。

可我不想被他們冠以任何功勞名譽,隻想兌現三杯香草奶昔的任務報酬。

在他們走過來之前,我迅速回頭從人群裡找黑子哲也——然而看了好幾眼都沒找到,隻能大喊道“黑子,我先走了,在剛才的地方等你!”

女子:“等等,救命恩人!能否留下你的聯係方式!”

我:“不必了!”

女子:“你不給我就去再跳一次樓!”

我:“……”

圍觀群眾:“……”

“……紙筆拿來。”

我唰唰寫下私人手機號,連名字都沒寫就開溜了。

不要問我為什麼跑這麼快,我衷心不希望被扒出姓名和地址後,一條“熱心市民、救人英雄”的橫幅送到港黑事務所去。

……

太可怕了。

無法想象。

港黑的人會瘋吧。

*

M記。

在黑子的要求下我不得不給被子彈擦傷的左臂重上了一次藥,並換了新繃帶。

我眼睜睜看著黑子哲也就站在櫃台服務員麵前,但服務員迷茫地張望著喊“下一位客人——”,直到黑子扯了扯對方的衣服才反應過來。

我第一次見到存在感低到這種程度的人,好像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就連普通的生活都過得頗為艱難。

黑子倒是一副習慣了的樣子,拿著兩杯香草奶昔回到了位置,插上吸管:“喏,竹下君的。”

我不滿地質問:“不是說三杯嗎?”

黑子淡定地吸了一口:“分三次還清,一次一杯。”

我鬱悶地吸了一口:“喂,小哥,黑社會沒有這樣的規矩。”

黑子:“可是一次一杯是最美味的選擇。”

我:“好吧,黑社會為香草奶昔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