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極晝修女(十)(1 / 2)

葵隻是橫濱貧民窟中平平無奇的一名孤兒,七歲的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個黑手黨橫行的城市中不過是一隻隨時都可能被碾死的螞蟻。

因此,當自己的落腳點化作黑幫交火的戰場時,葵除了逃跑以外並沒有任何辦法。

“剛剛有個小孩看到了,去把她清理了。”

惡魔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蕩,仗著身材瘦小以及對貧民窟路線的熟悉,葵趁著夜色而逃,但她已經一天沒有進食的身體逐漸體力告罄,身後的腳步卻還未停。

“前麵!快點!可惡,這些小孩一個個都跟泥鰍似的。”

“趕緊殺了收工,現在可比以前方便多了,屍體隨便往地上一丟就好了,以前還得考慮怎麼毀屍滅跡——”

誰來救救我?即將跑出貧民窟領域的女孩絕望地尋找著一線的生機,慌不擇路之下她鑽進了一間廢棄多年的教堂裡,躲在偏僻的角落裡隱忍著哭泣。

“搜,人應該跑不遠。”惡魔的呢喃聲遠遠響起,葵呲目欲裂地盯著自己因為摔跤而被刮擦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淚水滾滾而下,卻因為劇烈的心跳而忘記了痛楚。

貧民窟的孩子不相信神,但是葵卻在這一刻虔誠地祈願著那從未眷顧過自己的神明,哪怕隻是一線的光明也好,她願意為此而肝腦塗地。

“吱呀——”老舊腐朽的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那聲音在夜色裡顯得刺耳而又突兀,葵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心臟靜止跳動的聲音。

“誰?!”叱喝聲過後便是毫不猶豫響起的槍聲,夜晚是屬於黑手黨的,他們從不覺得傷及無辜是一種錯,隻會殘暴無情地摧毀一切阻擋在他們麵前的東西。

就在葵絕望地準備認命之時,夜晚,卻突然有光線亮起。

那溫暖的、柔和的、如凜冬旭日般的光輝籠罩了整個教堂,隨即屬於黑幫們的哀嚎與慘叫聲鑽進了葵的耳朵裡,她忍不住扒著牆,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少女展開了金色的十字架,揮手甩出大片的光矛,由光明凝聚而成的劍陣環繞在她身側,像星辰拱衛著月亮。

那些在葵的眼中可怕而又殘暴的黑手黨在修女的手下一如熟透的稻穗,被修女稚嫩而又柔軟的手輕輕地摘下,不到一會兒就淒慘萬分地被光矛釘在了地上。幼小的修女似乎不喜歡見血,又或是她認為教堂這等清聖之地本不應該有殘酷的死亡,所以她沒有對任何人痛下殺手——一個都沒有。

葵眼睜睜地看著修女戴上了白色的手套,一手一個地將黑手黨拋出了庭院,她銀發如水,編著細致的發辮,在漆黑的夜色裡散發著光。

修女有一雙茶金色的眼,當葵恍惚間對上那雙眼睛時,她才猛然回過神來,正想求饒,修女的目光卻一觸即離,很快轉到了庭院的墓碑上。

葵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看著那名十二歲的少女拿出掃帚將庭院打掃了乾淨,她扶穩了被黑手黨撞歪的木質十字架,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便轉身走回了教堂。

她沒有趕走葵,卻也沒有滿懷慈悲地安慰她。

葵不覺得對方有錯,畢竟今夜換做任何一個弱小的普通人來都可能會被她牽連,極致的純白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橫濱這座城市裡。

葵緩和了好一會,才勉力支撐著自己癱軟的身體站了起來,教堂裡點了燈,那一線的明光從窗戶間透出,在這個寒涼的夜晚中顯得那樣柔和,那樣溫暖。

她踉蹌著走到木質十字架的跟前,看著上頭銘刻的神父的名字,那是屬於這座教堂的原主人的,但這位蒼老的神父在三天前便因為被流-彈所傷而去世了。

神父孑然一身,橫濱這座城市裡也不會有人信仰神,是偶然路過的修女為他送葬,還為他鐫刻了碑文。

“薇拉.艾利克斯”——這是葵在碑文的結尾處找到的名字。

她反複咀嚼念誦著這個名字,直到銘記於心為止。

兩天後,千代在窗沿上發現了一瓶快要過期的牛奶、一朵顏色鮮亮的野花,還有一張寫著“謝謝”的紙條,她歪了歪頭,拿走了牛奶,換上了一條法棍麵包。

千代是在那名神父臨終前被他托付了這一座殘破的教堂,在將神父下葬後,千代每天的日常就是打掃一下教堂、拔拔庭院裡的野草。

她在教堂的庭院裡種滿了父最愛的白薔薇,將教堂的十字架擦得錚錚發亮,然後在寂靜的夜晚邁出屋舍,將肆意踩踏庭院的老鼠一隻隻地丟回下水道。

偶爾閒來無事,千代也會捧著聖光的經文在教堂內詠唱,不管有沒有人聆聽都不會乾涉她原有的步調,因此教堂裡多出了一個小腦袋,也沒引來千代的目光。

後來,一個腦袋變成了兩個腦袋,兩個腦袋變成了更多的腦袋,有一天千代唱著歌,忽而回首,卻發現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

千代不太明白,但她已經不是當年無力保護自己而被父令行禁止歌唱的夜鶯鳥了,如今的她可以肆意的歌唱,讓歌聲在天空下徜徉。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就這般緩慢地流淌,銀發金眸的修女成了橫濱裡黑白兩道都無人膽敢招惹的對象,而修女歌聲籠罩的地方便成了橫濱獨一無二的淨土。

在龍頭抗爭的血雨腥風之中,那裡是唯一一處開著雪白的薔薇,沒有死亡也沒有爭鬥的地方。

最開始,因為找事而被強行丟出教堂的黑手黨們深覺不忿,但是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被丟得多了,人也就習慣了。

後來,人們也漸漸摸清楚了修女的規則,她對前來教堂做禮拜的人沒有任何限製要求,無論是黑手黨也好,貧民孤兒也罷,任何人都能在教堂裡擁有一席之地。

她隻是不喜歡有人踩踏她辛苦種植的白薔薇,更不喜歡有人在教堂裡殺人。

修女有著天賜的歌喉,她的歌聲能讓人消除浮躁,得到內心的平靜,而這個擁有光輝之貌的少女擁有著與其羸弱外表完全相反的強大實力,她從不施舍他人食物或是錢財,也不會主動提供庇護或是關心,可她僅僅隻是不動不搖地站在那裡,就會像支柱一樣令人安心。

而那些走投無路的人也發現隻要逃進教堂裡,那些屬於橫濱的黑暗勢力便會不情不願地退去,仿佛所有人都礙於怪物一般的修女而不得不遵循著某種規章條例。

——雖然,修女其實本身什麼規矩都沒立過。

阪口安吾,港口黑手黨情報部部長,實際為白道異能特務科安插進港黑的臥底,自從認識了某一位人間之屑後,他每天的心態都是崩潰的。

作為一個性格一本正經到會將死去的每一位港黑成員生平編寫成一份檔案,並摁著森鷗外的腦袋逼著他看的情報部部長,阪口安吾最開始是秉承著高冷精英的模板不願意和港黑的任何一位成員同流合汙的,但怎奈何他遇上了奉命去收殮屍體的織田作之助和明明身居高位卻偏偏要跟著好友去乾臟活累活的太宰治。

在這兩人“充滿屍臭味的懷抱”威脅之下,潔癖晚期的安吾不得不像被逼良為娼的少女一樣捂胸尖叫著答應跟他們去酒吧喝一杯,最後稀裡糊塗地成了好友。

Lupin酒吧裡,阪口安吾看著手舞足蹈、顏藝滿級、笑容瘋癲的太宰治,忍不住扶額對著一邊淡定抿酒看好戲的織田作之助道:“他又嘗試了什麼自殺手法?”

“好像是去拷問組那邊摸了一瓶致幻劑,說想在夢中跟他的塞壬一起死去,然後就變成了這個德行。”織田作之助很好心地解釋道。

“親愛的~!你來接我了嗎?我好開心啊快帶我一起前往黃泉比良阪吧!”太宰治滿臉迷醉地跳過來,一把抱住了阪口安吾並嘟起嘴做出了索吻的表情。

慘遭太宰毒手的阪口安吾忍不住罵了一句很臟很臟的臟話,反手將太宰的腦袋摁在了牆壁上,忍著抓狂的**搶過桌子上空了一半的藥瓶,罵道:“M-2748號藥物,黑衣組織的特供品,整個港黑就隻有三瓶,你知道這藥有多貴的嗎!你未來半年的工資都沒了太宰!”

“這個好像是首領獎勵給他的。”織田很有良心地為某位人間之屑解釋了一句,“聽說太宰最近乾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最近龍頭抗爭如火如荼,港黑重力使中原中也幾乎每天都奮戰在第一線,殺得整個橫濱流血漂櫓,而太宰除了跟著織田作瞎混以外,每天無所事事。

“太宰做了什麼居然是我不知道的?”阪口安吾扶了扶眼鏡,身為港黑的情報專員,他應該時刻掌握第一手消息的才對。

“噫嘻嘻~”太宰臉貼著吧台的桌子,像企鵝一樣晃著jiojio,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語氣又甜又膩,“我把小修女的真實身份給‘不小心’泄露出去啦~”

“修女”在如今橫濱的裡世界裡是個敏感詞,安吾和織田作幾乎是下意識地放下了酒杯,全神貫注地聆聽。

“嘿嘿嘿,這短時間橫濱局勢混亂,幾乎不容任何‘中立’立場,所以我早早下令讓我們組織的成員避開那座教堂,然後順便將對頭的那些人引過去了嘻嘻。”致幻藥物裡含著吐真的成分,太宰幾乎是一五一十地將自己乾過的壞事全部說了出來,“可惜小修女沒有殺人,不然這個計劃就更~完~美~啦~”

“蛞蝓現在得罪了那麼多人,等到大家知道小修女其實是蛞蝓的姐姐——嘻嘻嘻,小修女就逃不掉啦!”

太宰將這件事情做得非常隱晦,事實上當初千代做事也不算嚴謹,有一部分羊組織的成員因為中也的離開而提前脫離了組織,至今流落在外。

太宰隻是動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逼得這些流散的羊成員走投無路,不得不投靠港黑的敵對組織,然後在那些組織調查“修女”的身份時,為了得到器重的羊成員自然會將“修女是港黑重力使的親人”這件事情透露出去,太宰既不得罪同僚和千代,就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人總是會相信自己調查得來的結果,等他們查到港黑一直在“暗中保護”小修女時,絕對中立的站隊就不存在了。

哪怕小修女不願意,她也會被劃分進港黑的勢力裡。

太宰操控人心的技藝已至巔峰,他總會有辦法讓自己的獵物心甘情願地走進籠子裡。

“所以還有最後一步棋——”

太宰治將自己調查到的,各大組織會在今夜埋伏中也的消息送到了小修女的手中,但事實上這不過是他與中也籌謀一舉摧毀敵方勢力的“請君入甕”而已。

關心則亂,小修女自然很了解中也的實力,但是如果這次的戰鬥會逼得中也不得不開啟“汙濁”呢?

開啟“汙濁”狀態的中也足以摧毀世間的一切,因為“中原中也”這個人本身就隻是荒霸吐的安全裝置而已,一旦解開了禁製,他就會像荒霸吐一樣瘋狂地碾碎眼前的所有東西,如果沒有太宰治從旁輔助,利用“人間失格”及時關閉汙濁狀態的話,中也是會死的。

而手持困束十字架的小修女一定無法安心,她一定會趕到現場,走入這個同樣是為她而設下的“甕”裡。

然後?然後當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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