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 星海浩瀚。
9萬噸重的長途星船像是徜徉於星辰的巨鯨, 在核磁風浪中撐起寬闊的脊梁。
距離抵達帝國首都還有6小時整。
窗外碎石滾滾黑雲蔓延,窗內平穩如陸地, 奢華的厚羊毛毯鋪滿貴族頭等艙,穿著紅底高跟鞋的侍女踩著優雅的步伐, 恭敬將紅酒送入船艙。
繁複的雕花大門內極儘奢華, 酒光與燭光搖曳。侍女隻匆匆一瞥就低下脖頸, 向麵前的大貴族行禮, 悄無聲息退出船艙。
直到回到的後廳。
一群小姐妹嘰嘰喳喳圍了過來, 滿臉興奮:“真開酒了?那瓶60萬信用點的紅酒?!天哪是什麼樣的貴族, 至少也得是侯爵——”
侍女深吸一口氣, 她當然認得裡麵那位大人!
邵瑜公子, 曾經的逃殺新秀, 之前一直流落聯邦, 四年前才機緣巧合被女公爵認出。帝國媒體爭相報道,這位女公爵、鐵腕女強人抱住失散多年的幼子失聲痛哭, 感人肺腑。
當天女公爵的投票支持率就上浮了12個百分點!邵瑜小公子也成為帝國當之無愧的首席單身貴族——
小姐妹們爭相問詢:“頭等艙裡麵到底是誰?霸道侯爵嗎!電視劇裡不都是, 一不小心把酒撒了然後對方不僅不責怪還一見鐘情——”
“……”侍女:“怎麼可能!這可是60萬信用點的酒!而且這位大、大人已經有戀人了, 特彆好看,比娛樂明星還要就漂亮!”
大家紛紛八卦:“他們感情好嗎?”
“應該是……不, 一定是很好。”侍女低聲道, 回憶起剛才船艙內氣氛,卻突然打了個寒顫。
好像有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
帝國“冰霜號”星船,頭等艙船艙。
交響樂輕盈回蕩, 邵瑜殷勤拿出酒刀,精致漂亮的手指在瓶口下沿輕劃,60萬信用點的紅酒與甜膩空氣接觸。
濃鬱的黑玫瑰香味沾染,帶著嫵媚的酸甜。
巫瑾神色淡淡,沒什麼表情,眼中映出金碧輝煌的船艙,卻看不到眼神光焦點。
邵瑜把酒杯遞給他。
“你最喜歡的酒。”邵瑜聲線優雅,有如大提琴聲流瀉。
他的聲音沒有毛刺,似乎連發聲係統都做過最精準的基因優化,隻是呼吸時急促尖銳,像吐信的蛇。
巫瑾看向杯盞,燭光中紅酒激蕩,瀲灩妖媚。
巫瑾沉默了有幾秒,才緩緩開口:“我不記得了。”
邵瑜微笑看向巫瑾,用無可挑剔的禮儀替他係上餐巾,燈光下的少年剛剛擦去虛汗,臉色蒼白,唇瓣沾染特製的紅酒鮮豔如血。少年似醒非醒,反應遲緩可愛,濃鬱睫毛無意識翕動,像可以肆意囚禁□□的蝶。
巫瑾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
純淨初始,美好而無瑕疵。
“幸好,還有我替你記得,”邵瑜溫柔道,眼中的傾慕甚至要變成詭譎媚意,他慢慢、慢慢抵住巫瑾膝蓋,喉結因為激動而上下滑動:“你看。”
“你最喜歡的玫瑰,和你最喜歡的酒。”
穠豔的玫瑰散發大片大片熾烈的濃香。
邵瑜抽出一支黑色玫瑰,沾水的植物根莖在巫瑾沒有血色的手背上輕輕打圈:“喜歡嗎?”
巫瑾一言不發。
邵瑜靠近,一字一頓重複:“喜,歡,嗎?”
巫瑾低下視線,沉默看向玫瑰。
邵瑜換了種問法:“討厭它嗎?”
巫瑾緘默無言,脊背冰涼。
邵瑜卻是歡喜,自言自語:“果然不討厭。”他微笑撚起那支玫瑰,修長的右手一撕,兩片花瓣揉入掌心。邵瑜慢慢搓起漆黑的花瓣,張開嘴塞入口中,眼神緊緊盯著巫瑾,將花瓣溫柔咀嚼下咽。
桌上,那份字跡稚嫩的“願望清單”上,寫著黑色玫瑰的條目後麵,被邵瑜愉悅打了個勾。
接著是“血多蘭2767紅酒”,巫瑾還沒喝完的酒杯正放在桌沿。邵瑜欣然據為己有,一飲而儘,在願望清單的“紅酒”條目上同樣打勾。
下一條,“看德羅義人表演原始賽馬”。
虛擬屏幕展開,邵瑜貼心替巫瑾調整座位:“這是我九歲時的願望,和初戀情人一起看賽馬。既然你忘了,我們就重新來過。畢竟我們自那時起就青梅竹馬。”
屏幕上,皮膚黝黑剛健的帝國原住民手持長矛表演賽馬。
邵瑜也不知道被戳中了什麼,對著屏幕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眼淚。巫瑾繼續安靜如盆栽,左手於身側下垂。
等賽馬完畢,邵瑜在眾多星台中隨意切換。
帝國的地貌、文化與聯邦大相徑庭,偶爾出現的新聞中隨處可見貴族、政客、貴族與政客的結合體……
邵瑜切換到聯邦星台。
某地方星台,某某財團團長正帶著小兒子去給工業基地剪彩。那位財團小公子神色懨懨,百無聊賴在座位窩著,隻要沒鏡頭正對就偷偷摸摸刷終端——
邵瑜猛然回頭,目光緊緊看向巫瑾,像銳利洞察的鷹。
他仔細審視巫瑾最細微的表情,瞳孔大小,眼皮弧度甚至於暴露在近處空氣的體溫:“認識他嗎?”
巫瑾又看了眼屏幕,略顯消瘦的臉頰沒什麼反應,他緩慢重複:“我不記得。”
邵瑜滿意,回頭。
屏幕正中,記者終於捉到了始終在偷玩終端的財團小公子:“明堯小公子!請問您是否會放棄練習生身份回來繼承——”
虛擬星台再次更換。
邵瑜身後,巫瑾胸膛緩慢起伏,瞳孔有一瞬收縮,緊接著又恢複原狀。脊背有汗水滲出。
叮咚一聲,船艙廣播響起。距離抵達帝國首都還有5個小時。
邵瑜對星台失去興趣,再次熱衷於向巫瑾展示自己的“願望清單”。長長的清單上,字跡由稚嫩到成熟,越到後麵越晦澀難懂。邵瑜還會時時拿起桌上的相框,向巫瑾複述失去的記憶。
“我們在r碼基地定情,畢業之後雙雙來到帝國。你第一次拿槍,就是我教你的。我們還共同養過一隻兔子——”
邵瑜熱切展示自己的終端,照片裡巫瑾正抱著一隻黑色的垂耳兔,傻乎乎笑著。邵瑜安撫:“不記得也沒有任何關係。”
“今天對於我就像是初戀。”
巫瑾安靜看向兔子。
邵瑜微笑:“喜歡?”
願望清單上,“寵物”一欄終於被打勾。邵瑜一刻不停的說著,巫瑾或沉默,或被迫開口,永遠遲上一兩拍。
邵瑜卻不以為意。他甚至很是餮足,巫瑾自設計之初就該疏離高貴,和雜種混在一起的時候反而像是個同樣是雜種的傻子。少年此時越是冷漠,就越是矜貴迷人,饒是知道這是記憶藥物的副作用,卻依然能讓邵瑜激動的心尖顫抖。
虛擬屏幕上背景音嘈雜。
交響樂卻像是踏準了**深處的鼓點,邵瑜看著巫瑾淡漠的、琥珀色的瞳孔,不斷更換坐姿,腦海中飄飄灑灑都是淩亂的畫麵。巫瑾赤腳踩在他的臉頰、巫瑾眼中水光瀲灩、用沾了蠟油的皮具勒住自己脖頸——
邵瑜再次展開願望清單。
記憶藥物生效之後的最初幾小時,是書寫“白紙”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