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流中心星體上，宿長風和常洵所在的這片區域很快停止了晃動。
宿長風並沒有立刻落地, 而是讓機甲繼續浮空, 繞著這片區域巡航了起來。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這片區域似乎不是遺跡的所在，幸好。不然這麼個地動山搖法, 恐怕我們什麼都找不到了。”
常洵這才明白剛才宿長風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他看了一眼宿長風剛才巡航時收集到的所有數據，愣是沒看懂, 隻好問：“那我們找找彆的地方？”
“啊？”宿長風愣了愣, 握在操控柄上的手頓了一下, 有些疑惑, “就我們兩個開著機甲, 你沒看見光屏上給出的星球直徑嗎？”
常洵：“……”
他抬眼將光屏的數據從上到下看了一眼, 唯一能看懂的也就隻有這些數據多大多小。
至於哪些是直徑哪些是麵積哪些又是需要消耗的能量……
看懂是不可能的。
他非常實誠地搖頭道：“宿大哥, 我看不懂這個。”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無奈, 怎麼想怎麼無辜。
宿長風被常洵的兔子皮欺騙了幾次, 現在就算知道了這個少年不簡單，依然還是不能免俗。他眉頭一皺，有些不悅：“你們家族都沒給你進行完整的教育嗎？我記得你的資料顯示，你是在開羅星係最好的學院就讀才對。”
這些數據報表，普通的學院或者是沒辦法接觸到機甲和精神力修煉的平民可能看不懂, 但常洵作為一個宿家分支的小少爺, 為什麼也對這個一點都不了解？
常洵是真的不了解。
他在心裡譴責自己的係統上課都要待機, 有些心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眨眨眼說：“我課業成績一向不好。”
這個解釋可謂是再含糊不過，宿長風笑了笑，痞裡痞氣地說：“宿小鳴，你的資料上，課業成績可都是合格的。你可彆解釋了，我現在要是再相信你，我就把機甲吃了。”
他撇了撇眼前的碎發，光屏的彩光照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眼眸中反射出了一顆明亮的星星。
他分明說著拆穿常洵的話，表情卻滿是隨意，眼神也沒有一點試探和遮掩。
自己隱瞞的信息被宿長風簡單粗暴地戳破了，常洵不僅不覺得尷尬，反而有一絲久違的輕鬆。他低笑一聲，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宿長風，好像要看到他心裡。
“看我乾嘛？”這回輪到宿長風懵了。
他還等著常洵繼續解釋點什麼，或者乾脆演出那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白兔模樣，實在沒想到常洵這樣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這實在不像是宿鳴該有的眼神。
他看著麵前這個烏發烏眼的少年，這才意識到，他自以為已經見識到真正的常洵，其實並沒有。
這個少年的內心依然深不可測，無法觸及。
常洵似乎被他懵逼的表情逗笑了，他彎著清澈的眼睛徐徐道：“我以前雖然經常演戲，但也從來沒向這次一樣謊話連篇過。說一個謊就要無數個謊言去圓，其實有些累呢。你這麼直接地戳穿我，倒是讓我鬆了口氣。”常洵無辜地眨了眨眼，補了一句，“宿大哥，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這已經是近乎直接地坦白了。
“我沒想到你會說這個，”宿長風的手握著操控柄使勁一拉，機甲平穩地從半空中向下滑落，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剛剛經過地震的地麵上。
他鬆開操控柄，轉頭看向常洵，同常洵的目光碰上：“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無條件地覺得一個人對我和我的組織沒有任何惡意。宿小鳴，我們做個交易吧。”
他微微坐直，左手握拳敲擊了一下胸膛，一字一句平緩而又嚴肅地說：“我相信你對我、對情報部沒有任何惡意，我不再詢問和調查你想要隱藏的秘密，隻將你當作我情報部的其中一員看待。而你……”
他揚起微笑，眼中潑灑星辰：“你保守我本體的秘密，隻將我當作情報部的部長對待。如何？”
話音落下，風先機甲的駕駛艙陷入沉靜。
常洵抬眼，直視著宿長風那雙金色的眼眸。
他的睫毛微動，在他的眼下投出一片微小的陰影。
片刻後，他勾起了嘴角。
“這個主意……”他歪歪頭，眼睛看向彆處又看回來，“不錯。”
言罷，他同樣舉起左手，握拳敲擊了一下自己胸膛。
……
兩天多的時間在情報部忙亂的工作中過得很快，碎星流深處，宿長風和常洵所在的半球自轉到了靠近洛林星係中心天體的方向，橙色的球體高高掛在空中，將整片大地照耀成了淡淡的金色。
宿長風心滿意足地吃完常洵親手做的烤雞時，他的個人終端終於響了。
這意味外圍的重力和磁場徹底穩定，林安安和孟軒正在嘗試聯係他。
宿長風伸出手就要接通通訊，常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宿長風挑眉看向常洵。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常洵眉眼微彎，“宿大哥你，還有我們情報部的人，為什麼這麼致力於尋找以前的傳承？”
但凡是一個單獨存在的世界，盛極必衰，衰後複盛，是必然的規律。
當年他留下這些文化和傳承的時候，也沒有指望這些東西能夠遺傳萬年。
後星際時代有著科技用來替代曾經的戰績和鍛造手法，為什麼還要特意成立一個部門來挖掘這些呢？
宿長風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還在響。
他眼珠轉動，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不過這個思考並沒有持續太久，他笑著說：“其實這不是什麼秘密，你以後回了星辰公會的總駐地就會知道了。或許三萬年前人類文明剛剛崛起的時候也沒有人會想到，三萬年後什麼都變了，這片宇宙不管是星獸還是人類，卻需要這些最原始的傳承來挽救。”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常洵反應，手指點了一下通訊的接受界麵。
林安安和孟軒的投影立刻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碎星流內外終於再次取得聯係，宿長風立刻和孟軒他們了解了一下這兩天的情況，安排一會情報部深入碎星流的工作。常洵曲膝坐在一旁，神色飄遠，腦中閃過無數種猜測，雙眼漸漸失去焦距。
剛才宿長風說——挽救。
【這個宇宙果然出問題了，】他對小劉說，【他沒有用“幫助”這個詞，而是說“挽救”。】
這個詞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星辰公會似乎……捂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