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沮喪得快，想開得也快，不過幾個瞬間就恢複了原來的狀態，翹著個腿散漫地說：“你不說就算了，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沒有惡意，我尊重你的秘密。但是之前那幾天……”
宿長風不說話了。就算他信任常洵，這件事他表麵說是算了，私下裡還是會調查的。
一個人平白無故變成了另一個人，身體卻始終都是一個……
不管從什麼角度，宿長風都不可能裝聾作啞。
常洵歪了歪頭，他沒料到宿長風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放棄追問，偷偷瞧了一眼對方的表情，看到宿長風那一副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笑了笑，這才說：“我也不是不能說，隻是很難相信而已。其實你之前看到的狀態，是我在身體裡安裝的智腦，在我意識昏迷的時候來扮演我，以免出什麼事情。”
這話半真半假，聽上去毫無根據，實則確實有那麼一回事，虛虛實實交雜在一起。
這已經是常洵目前能說的最大限度了。
他一邊在腦海中第一百次嫌棄自家係統，一邊不疾不徐地說：“等我醒過來它就休眠啦。所以你不用擔心，和情報部無關，和星辰公會還有劉家之間那些複雜的事情也沒有關係，我自己的智腦而已。”
宿長風挑眉。
“智腦？”他明顯沒有第一時間相信，“如果你身體裡真的有電子芯片之類的東西，杜爾怎麼檢測不出來？”
常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忘了之前我在明誌星假裝受傷的事情？杜爾不僅沒有發現我的智腦，還被智腦模擬出來的數據騙過去了呢。”
宿長風懷疑的神情總算淡了一些。
畢竟他是親眼見到常洵騙過杜爾的，自己的眼睛看到過的東西總是更容易讓人相信。
他打了個哈欠，總算不追根究底：“行吧。”
隻是星辰公會都沒有這種程度的智腦，常洵又怎麼會有？
他剛想再問一下，轉念一想，常洵連碧落天這樣一個幾萬年前存在的組織都了如指掌，會擁有一個超乎尋常的智腦也不算意外。
總歸是常洵自己的秘密，是不會給情報部和星辰公會帶來危險的秘密。
宿長風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冒出來的熱氣，輕輕喝了幾口，端坐著身子，還將他那翹起來的左腿放了下來。
後知後覺的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擺出了一副紳士貴族的樣子。
常洵歪了歪頭，瞪大了眼睛從上到下地看了他一會，伸出手端起自己的茶杯就一飲而儘。
他舔了舔嘴唇，說：“你乾什麼呢拍寫真啊？坐的像一隻開屏孔雀一樣。”
宿長風：“……”
他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拿穩，在他手中抖動了一下，即將滑落杯托的時候被宿長風給放回了桌麵上。
他沒好氣地說：“我和孔雀不是一個物種……等等！”
宿長風突然愣在那裡，他眉頭一皺，覺得有哪裡被他忽略了。
“嗯？”常洵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等等什麼？”
宿長風沉默了一會。
他微微低著頭，眼神微凝，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足足十幾秒鐘，宿長風突然睜大了眼睛抬起頭，雙手扶著常洵的肩膀，直視著常洵迅速說：“我一開始以為之前你那麼反常是因為劉家做了手腳，你是劉家的人假扮的。可現在如果你沒有問題的話……那劉家是怎麼發現我們已經到達薩裡要塞的？”
情報部的戰備是星辰公會裡最先進的，即便是後星際時代最頂級的偵查手段，也不可能在距離這麼遙遠的時候就探測到他們的航行軌跡。
先前喬伊斯和他說劉納截取了通訊頻道的時候，宿長風自然而然想到了情報部裡有叛徒。
如果他眼前的宿鳴沒有任何問題……那又是誰？
小六這幾天的記憶並沒有這回事，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你在說什麼？”
他隻知道劉家占領了薩裡要塞這件事。
宿長風神色愈發凝重，他先是給林安安打了一個通訊，把機甲構造圖的事情暫時全權交給霍齊雅和器械組的人來處理，讓林安安再次對整個星艦進行安全核查，並且加強對喬伊斯的監控。
迅速交代完這些，宿長風這才三言兩語將劉納私下聯係喬伊斯的事情告訴了常洵。
說完來龍去脈，宿長風這才意識到事情牽扯到了喬伊斯。
他眼神有些遊離，看一會星艦的航線圖就忍不住看向身邊的常洵。
常洵和喬伊斯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他這樣不加掩飾地說出來，常洵會不會誤會他給喬伊斯穿小鞋？
“宿鳴，”生怕常洵突會生氣，宿長風低聲說，“我沒有任何懷疑喬伊斯的意思！這件事情是他報上來的而已。”
剛一說完，宿長風就在內心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太沒出息了！
就算懷疑喬伊斯又怎麼了？
他身為情報部的部長，部下和劉納通話過，他監控不是很正常嗎？
真是……
要不是擔心常洵想太多！
他才懶得解釋！
宿長風咬了咬牙，撇了撇嘴，眼神中閃過那麼一瞬間的恨鐵不成鋼——對他自己，下一刻就恢複了原來玩世不恭的樣子。
常洵親眼目睹著宿長風的表情變化，最終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剛才……是在向我解釋？”
宿長風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
才怪！
常洵沒有說話，意味深長地看了宿長風一眼。
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嘴角咧開，兩側的虎牙顯露出來，活脫脫是一個少年人的模樣。
他喜歡看到這樣的宿長風。
表麵上沒有個正經的樣子，心底卻有一搭沒一搭的擔心他不開心。
宿長風監控喬伊斯理所應當，他本來就沒有意見，隻是眼見宿長風這一副好像把他捧在心裡的樣子，他居然沒由來的感受到一股暖意。
將他捧在雲端的人多不勝數，那些人中，有的將他奉若神明，有的看他的眼睛裡隻有尊敬，卻沒有人用這樣視若珍寶、珍而重之的眼神將他捧著。
鬼使神差的，常洵第一次說出了絲毫不加思考的話。
沒有想什麼災禍、沒有想什麼回去、甚至沒有想他會在這裡停留多久。
“喂，宿長風，”他將深思熟慮都拋諸腦後，在這短短的幾秒裡，乾脆做一個衝動魯莽的少年人，“你為什麼會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