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屋外驕陽明媚,熏得酒坊內的酒香更加濃鬱了。

艾小岫支支吾吾將老板糊弄了過去,說想要在酒坊內參觀參觀。

老板眼皮耷拉下來,“這個嘛……”

艾小岫咳嗽一聲。

不遠處跟著的白塵心手指一彈,一枚銀子“哆”的一下射進了老板背後的木柱子上。

老板瞪大了眼睛,隻覺得一陣涼風掃過,他顫巍巍回頭,兩條腿頓時軟了。

艾小岫:“這樣行了吧?”

老板虛弱道:“行,公子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艾小岫點點頭,在酒坊內逛了起來,並讓醫療救助站開啟案發現場偵查模式,雖然這台機器不如法醫救助站那麼專業,但基本的功能還是有的。

人類的肉眼看不到,艾小岫背後的書箱突然湧出大片的納米機器人,這些納米機器人在酒坊裡四處飛舞,快速采集著酒坊內每個關鍵地方的樣本,留作檢測使用。

這個酒坊有上下兩層樓,艾小岫處理完一樓樣本後,就沿著木製樓梯上了二樓。

鞋子一踩上去,乾燥的木製樓梯便發出“吱呦吱呦”的聲響,好像每一腳都能擠出陽光下木頭的香氣。

二樓的空間更小,隻有幾個地上鋪著席子的位置,臨街的方向開著一扇窗,窗戶是朝上開的,窗戶上支著一根木棍。

艾小岫四處掃視幾眼,慢慢走到窗戶處。

窗戶下放著一個淺口的鼎,鼎中還有殘餘的酒液。

【滴滴!滴滴!】

艾小岫停住腳步,扭頭去看那個鼎。

醫療救助站從鼎邊緣檢測出了毒藥成分。

艾小岫眯起眼睛。

雖然肉眼看不到鼎邊緣有什麼殘留物,但毒素確實留著。

艾小岫低下頭,仔細觀察檢測出有毒成分的鼎邊。

有毒的邊緣正好朝向窗戶。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猛地扭頭看向窗戶。

醫療救助站又“滴滴”作響,顯然是又查到了什麼。

艾小岫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從窗戶到窗戶下的鼎,這一片都有有毒成分殘留,這麼說來,毒是從窗戶進來的?”

她雙手按在窗戶處,探頭看向下麵。

下麵可供人行走的地方並不寬,中間是河道,河的另一麵也是一家兩層樓的酒坊。

“探花酒坊”的二樓窗戶正對著對麵酒坊二樓的窗戶。

“原來如此!”

艾小岫想要去對麵驗證自己的猜測,突然,樓下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她現在聽到馬蹄聲簡直要有心理陰影了,畢竟鮮花開道、香氣彌漫的待遇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得起的,她都不知道在那副肩輿裡打了多少個噴嚏了。

不過,這麼窄的路也能跑馬嗎?

她剛剛還看到有不少酒坊老板都把酒缸擺到街上來吸引路人注意了。

艾小岫探出身子,往街口看去。

陽光白的刺眼,河水也反射著粼粼銀光,杏色的酒幌子迎風招展。

艾小岫被晃得眼暈。

她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下一刻,一道白色影子突兀地闖入視線中。

那是一匹馬的蹄子,即便在這麼窄的街巷上,那匹馬的主人也沒有收斂韁繩,而是任由駿馬撩開蹄子,躍過酒缸,踩過酒勺,撞破酒桶,踏過酒水,帶著一身的酒香跑來。

白馬颯踏如流星,蹄上猶帶美酒香。

艾小岫忍不住道:“這是哪家的富貴子弟又開始當街縱馬了?”

話音剛落,馬的主人便被馬帶著從酒幌子後衝了出來。

一身紅衣就像是酒香中燎開的野火一般灼人視線。

馬背上那人微微彎腰低頭,露出鴉羽似的長發,以及藏在發間的一粒粒珍珠。

鮮衣怒馬少年郎,劃破明亮的陽光衝來……

這一幕未免有些眼熟了。

艾小岫更加往外探了探身子。

正好這時,白馬奔來,就在堪堪要經過探花酒坊的時候,馬背上那人猛地一勒韁繩,白馬前蹄驟然提起,整匹馬以一種近乎飛天的姿勢刹住了。

那位紅衣少年仍舊牢牢坐在馬背上,修長的雙腿夾緊馬身,他整個人都隨著馬身劇烈地動作而微微後仰。

就這麼一個後仰,讓他直直撞上了艾小岫的視線。

少年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眼眸圓鼓鼓的,眼角微微上揚,眸光清澈又明亮,既有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又有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真。

他的發鬢中正插著一支石榴花,石榴紅映著他的少年氣,像是一小團燃燒在珍珠與黑綢上的焰火,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他看到艾小岫,驟然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右側的臉頰陷出一朵梨渦。

少年唇紅齒白,笑靨如花。

艾小岫被少年的笑煞了一下,下意識後退幾步,腦袋一偏,看到了二樓牆壁上的詩句——

“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豔中閒。一朵佳人玉釵上,隻疑燒卻翠雲鬟。”

當真是應情應景。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慘烈的嘶鳴聲。

艾小岫連忙看去,隻見剛剛那個少年竟然抽出一把袖刀,一刀捅進了白馬的脖頸中,白馬剛剛才奔跑完,此時又興奮不已,隨著他一刀捅進脖頸的動脈,大量的鮮血如同山泉一般噴湧而出。

瞬間,鮮血濺出幾米高,直接灑進溢滿酒香的河水中。

白馬痛的慘叫不已,仍舊拚命掙紮。

少年勒著韁繩的手舉起,又狠狠在掌心挽了幾道,死死拽住發狂的白馬,而後,他另一隻手持刀捅的更深了。

鮮紅炙熱的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白色的馬身,將他周身也浸濕了,他的紅袍越發灼豔耀眼。

終於,馬匹掙紮漸漸減弱,轟然倒地。

少年從馬上躍下,膝蓋跪在白馬頸部,雙手交握按著袖刀再次捅下。

艾小岫幾乎能夠聽到一陣如同布撕裂的輕響,汩汩流淌的鮮血將整個路麵染上了緋紅,路麵上的血流“滴滴答答”落進了河道中,在河道中濺開一朵朵紅色的血花。

鹹腥的血液氣味混雜著酒香浮躁在整條街上。

馬蹄抽搐著,終於使儘了最後一份力氣,撒蹄不動了。

少年低垂著頭,又等了一會兒。

他滑而亮的發絲上也沾上了鮮血,這些鮮血正順著他的發絲一滴一滴墜落。

周圍看熱鬨的人越圍越多,幾個原本滿麵緋紅準備要圍上來的女子一見這副慘烈的景象,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不住後退,跑了出去。

倒是有些習武的女子湊近了些看他。

少年跪在馬脖子上的腿微微後撤,半跪在了積血中。

他低垂著頭,沉默地望著這匹自己親手殺死的白馬。

艾小岫垂眸,下意識讓醫療救助站做個檢查。

少年沉默許久,緩緩伸出手,用還沾著熱氣騰騰馬血的手蓋住了馬眼,闔上了馬的雙眸。

他一仰頭,再次看向二樓的她。

他目光依舊清澈明亮,潔白的臉頰上卻濺著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

他朝她笑了笑,臉上梨渦浮動。

一邊臉潔白如玉,梨渦淺淺,似神若仙;另一邊的臉卻沾滿鮮血,如魔似鬼。

就連圍觀之人都被這個樣子的少年嚇了一跳。

艾小岫卻一眨不眨地盯著少年。

少年緩緩站起身,捋了捋沾滿血的發絲,將發絲撩到背後,雙腿一邁,走進了探花酒坊中。

艾小岫想了想,也慢慢走下了樓梯。

她站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上,看著少年隨意地將殺過馬的袖刀扔到桌麵上,問老板要了一碗酒。

老板戰戰兢兢地用長柄酒勺舀了一碗酒送到少年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