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允琛緊張地等待著穆采的回答。
他的心臟砰砰地有力跳動著,一雙眼睛除了站在對麵的人外什麼也看不到了。
少年人站在暮色四合的半山腰上，柔軟的黑發被晚風吹起。在聽到顧允琛的話後，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有些吃驚,麵上一片空白。
隨後，對方露出歉意的神情，纖長的睫毛顫動猶如蝴蝶的翅膀,眼瞼低垂像是不敢看他：“對不起,顧哥。你很好,但……”
穆采話還未完，就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給打斷了。
顧允琛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注視著自己,眼裡流露出一種幾乎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我明白，我都明白了。但是不要這麼急著拒絕我，好嗎？”
他的聲音在晚風中聽來像是在耳畔呢喃，低低的，像是下一秒就會破碎,在風中消散。
穆采很想拒絕對方。
他是很喜歡顧允琛的，隻是這種喜歡與男女之情無關。而且他早晚要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他答應了對方，就是對顧允琛不負責。
但是顧允琛的神色實在太容易讓人心碎了。
對方不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穆采。他的眼睛裡綿延著天邊的火燒雲,其中映出兩個小小的人影,似乎滿心滿眼都隻有自己。
就像一隻等待著主人宣判的大狗狗,明明十分委屈，卻還不由自主地搖著尾巴。
但是如果不拒絕顧允琛,又像是在吊著他，給了對方不切實際的希望。穆采想拒絕他,又不忍心拒絕，最後隻能一咬牙：“顧哥你值得更好的，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
顧允琛卻堅定地說：“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
穆采頭一次從對方的嘴裡聽到這麼直白的話。他有些害羞，又覺得這下隻能說得更狠一些了：“顧哥，我不喜歡你。”
少年人瑩白的麵上浮上了一層薄紅，臉頰微微鼓起，氣呼呼地說出這句話，簡直毫無威懾力。
顧允琛乾脆死皮賴臉：“我喜歡你就夠了。”
穆采徹底無話。
顧允琛看著少年人充血的耳垂猶如一滴鮮紅的寶石，忍不住在心裡笑了笑。
他的采采，還是這麼容易害羞，這個時候還要為他著想。
他怎麼舍得放開他。
顧允琛當晚坐飛機回去了。
他本來是想陪穆采在這裡再住一晚，再把人拐到自己的家裡住下。但是現在顧允琛既然已經挑明了自己的心思，有些事情就不宜操之過急，得給穆采一些適應的時間。
就算穆采現在沒有答應他，他仍然有追求的機會。
顧允琛隻要一想到穆采麵對自己時，耳根處那一點猶如血滴的紅，心裡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他有的是時間等待，等到穆采開竅，等到他喜歡上自己。
第二天下午，穆采前來補拍《小雪江山》戲份的時候，吳峰注意到對方的不對勁。
穆采本來就很瘦削，穿上寬大的戲服後更顯得形銷骨立。他此刻的麵色異常蒼白，精神不振，活脫脫就是大病初愈後姚秀彬的模樣。
讓他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
這是還沒有開拍，對方病懨懨的模樣應當就是他本人的真實狀態。吳峰導演有些擔憂地問：“穆采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一旁的小劉也一臉的憂心忡忡。
穆采的臉色其實從昨晚就有點不太好了，隻是他沒想到對方今天竟然已經這麼虛弱了！
小劉早上給蘇哥發了消息，對方剛剛回複已經上了飛機，估計再過兩個小時，對方就能趕過來。
聽到吳導的建議，穆采搖了搖頭。
他確實是生病了，但是這病是係統為了讓他平和退出能量場所采取的方式，去醫院看不好的。而且他需要補拍的戲份不多，一個下午就能拍完。
租一天場地要花費的錢可不少，穆采當然不願意耽誤吳導的事。
麵色蒼白的少年人搖頭拒絕了他，空靈悅耳的嗓音中透著一點乏力：“沒事，吳導。拍完我再去看吧，一個下午耽誤不了什麼。”
吳峰見穆采堅持，也沒有再說什麼。畢竟對方雖然看著精神不太好，但也不像是在隱忍疼痛的樣子，更不像是突發急症。
吳峰想到這裡，連忙招呼攝像師就位。
現在穆采身體不舒服，就讓他趕緊拍完然後趕緊去醫院看病。至於這段補拍的戲份效果如何，吳峰已經不準備強求了。
場記打響了板子。
……
姚秀彬推開門走了出來。
他前段時間剛從順港回來，一回到家就因為一路上風餐露宿，心思憂慮而生了一場大病。
斷斷續續病了半個月，直到昨天，姚秀彬才感覺好了些。他昨晚已經能夠下地，還能走上兩步，吃點粥了。因此他今天一早就把照顧自己的弟弟趕出了門。
弟弟之前一直在鎮上的鐵匠鋪裡當學徒，現在專門請假回來照顧自己都十天半個月了，不知道耽誤了多少事。他害怕對方的師父不高興，隻能讓弟弟趕緊回去。
雖然那鐵匠師傅姚秀彬認識，知道對方是個好人，但他也不敢拿弟弟將來過活的手藝來賭。
姚秀彬推開門，走了兩步，雖然身子酸軟，但已經比之前隻能躺在榻上的感覺好多了。
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姚秀彬去順港沒有見到季子成，他雖然傷心，難過，恨不得大哭一場，但是他明白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彆的不說，他弟弟還沒把手藝學出來，還沒獨立，他就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姚秀彬想到這裡，就往鍋裡撒了點米煮粥。他病剛好，比較適合吃清淡點和好消化一些的食物。
吃過早飯後，姚秀彬提上籃子，裝上一些自己平日裡縫的鞋子衣服，又撿了幾個雞蛋，拿上點錢，就準備到集市上換點要用的東西回來。
他和阿牛哥商量好，坐著村裡唯一的牛車進了集市。
集市上很熱鬨，人來人往，吆喝聲不絕於耳。
姚秀彬和阿牛哥一起擺了個攤位。
他猶帶著病容，靦腆笑起來的時候格外讓人心疼。那些大姑娘小媳婦跟他買東西，或者賣他東西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多給他一點。
姚秀彬把東西賣完，買回一些日用品後，臉上都笑僵了。收攤後，他坐上阿牛哥家的牛車，在有些顛簸的道路上感受著午後的陽光。
阿牛哥笑道：“今天陽光真好啊！”
姚秀彬笑笑：“是啊。”
阿牛哥又說：“前幾天還一直陰沉沉的，今天就又晴了。我看了看，今早下了霧，久陰大霧必晴！這人啊，也是這樣，事情不順久了，總會好起來的！”
姚秀彬心頭一動，笑靨在陽光下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是啊！”
日子總會好起來的，傷痛也會一並過去。
他不知道子成現在在哪裡，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回來，他甚至可能永遠也等不到對方了。
但姚秀彬還是會等。
他會好好活著，好好經營自己的日子。這樣假如有一天，他倆還能再相見，姚秀彬就能自豪地對季子成說：
看，我有在好好等你呢！就像那牆上的爬山虎，等到春天一來，就生機盎然地爬滿了一片！
……
穆采補拍完《小城往事》之後，就被蘇行雲和小劉兩人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