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素來機敏,心裡未嘗不明白蕭清音林昭儀這些人的做派,亦是能夠猜著天子為何會派她們來。故而,提起這個,他的心情也不大好,話聲方落便又冷笑:“便是你真這把人留下來了,她們背地裡必也是要與我阿耶告我的狀。倒不如叫她們早些回去,省得在這裡礙事。”
宋晚玉聽著,也覺秦王很難做人,不由歎了口氣,挨著他坐下,又安慰對方:“這種時候,一事不如省一事。反正,我已經嚇過她們了,她們肯定不敢再提回長安的事情了。”
秦王聽了,倒是有些訝異,看了宋晚玉一眼,隨即又生出些警覺:“你怎麼嚇得?”
宋晚玉眨巴下眼睛:“我和她們說,現下路上不太平,她們這急忙忙的要回長安,路上出了意外就不好了。順便,我還拉了二兄你做大旗,嚇了她們一下。”
秦王聽了,既好氣又好笑,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
宋晚玉連忙湊上去,小聲道:“我這可是替你分憂,不許說我!反正,她們這樣的,就是瞧不得好臉色!”
聽她這樣說,秦王到底還是沒撐住,笑了出來:“你啊!你這樣胡鬨,等回長安,她們肯定要去阿耶跟前告你一狀!”
宋晚玉對此並不在意,聳聳肩:“讓她們去告唄,反正回頭我還想告她們的狀呢!”
論起告狀撒嬌,宋晚玉自覺也是十分拿手的,並不輸蕭清音林昭儀這些人。
秦王見狀,微微搖頭,麵上倒是有些無奈,正要再說一說她,忽而便瞥見了宋晚玉眼角的薄紅。他微微蹙眉,先是仔細的端詳一回宋晚玉的神色,然後才神色端肅的追問道:“你這是,哭過了?”
宋晚玉簡直被秦王這眼神驚呆了,下意識的伸手捂臉,簡直是不打自招:“這,這都能看出來?”
瞧著她這模樣,秦王立時就能確定了,他臉色微沉,追問道:“是霍璋惹著你了?”他自也是知道宋晚玉今日與霍璋一起出去的事,雖不知就裡,但想想也知道這會兒能把宋晚玉惹哭的也就隻有霍璋了。
想著自己在西山寺裡掉眼淚這事,宋晚玉難得的生出了些羞恥心,臉上跟著燒紅。隻是,眼見著秦王要因此遷怒霍璋,她還是不得不厚著臉皮替霍璋說一句:“沒有,就是我一下子沒忍住。”
秦王聽著卻仍舊不大高興,薄唇微抿,臉色也跟著冷了下來。
宋晚玉不敢再耽擱,連忙便將今日在西山寺的事情含糊的說了一通:“我就是和他去了一趟西山寺,兩人說起以前那些事,難免有些感慨,一時沒忍住就........”
關於霍璋舊事以及霍夫人、霍姑娘骨灰這事,在她還未得到霍璋應允之前是不好與人說的。宋晚玉也就沒與秦王多說。
聞言,秦王臉色稍稍好了些,隻是仍舊不大高興。
宋晚玉便又小聲與秦王道:“真的,他真沒惹我不高興。我今日是真的高興。”
說起這些,她心下也難免生出些赧然,但還是仰頭去看秦王,眼眸烏黑,亮瑩瑩的,看人時仿佛在發光,整張臉都是容光煥發的。
她看著秦王,有些羞赧卻還是認真的說道:“我這些年,從來也沒有這樣高興過。”
對上宋晚玉那雙肖似元穆皇後的鳳眸,秦王不知怎的竟也覺得心頭一酸,不覺便軟了下去。
元穆皇後去時,秦王也在外頭,沒能趕回來見母親最後一麵,實是平生一大憾事。
這些年,他給宋晚玉送了幾回的男人,一是真心心疼這個妹妹,想著不成婚也該有些個消遣;二也是因為他心知元穆皇後當年必是最放心不下這個小女兒,想著該為妹妹安排一二,生得阿娘在底下都不放心........
霍璋的品性才乾,秦王自也是知道的,也不是不欣賞,要不當初也不會千裡迢迢的把人從突厥接回長安——那會兒,他還不知霍璋的具體情況,自然也沒想過要把人送去宋晚玉處,原不過是念及霍璋當年風采,想著能不能收為己用。
隻是,哪怕再如何欣賞,可輪著挑妹婿時,秦王還是能從霍璋身上挑出大大小小許多的毛病——經曆複雜、家室單薄、身體不夠康健........
然而,哪怕他能挑出大大小小的毛病,終究還是抵不過宋晚玉的一句“喜歡”,一句“高興”。
便是天子,不也默許了宋晚玉來洛陽,默許了這樁婚事嗎?
秦王這做兄長的,倒也能夠理解天子的想法:說到底,他們對宋晚玉最大的期望便是她平安康泰,此生無憂。既然她真心喜歡霍璋,非他不可,那也就隻能依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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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難得有些感慨,倒也不生氣了,歎了口氣:“算了,你高興就好。”
說著,他又抬手,輕輕的撫了撫宋晚玉的發頂,溫聲與她道:“隻要你高興,其他的都不重要。”
便是阿娘她在地下,眼見著宋晚玉也有了歸宿,想必也能放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