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哪怕蕭清音自己,一時也說不清她自己這複雜難掩的心情——她並不為霍家當年之事歉疚,也並不喜歡霍璋,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人旁人提起霍璋,提起霍璋與宋晚玉的婚事。
這些年,蕭清音偶爾也會在心裡仔細思忖往事:當年霍家之事,她並不覺得自己需要愧疚,雖說是她親手割斷了霍璋的手筋腳筋,但是她事後為霍璋收斂家人遺骨,已算是與他兩清。原本,她也隻是擔心宋晚玉知道這事會對自己動手,方才百般算計,後來霍璋真把事情告訴宋晚玉了,宋晚玉偏又引而不發,自然令蕭清音更加忐忑,便如刀懸頭頂一般........好在,蕭清音素來心思縝密,心理素質極佳,哪怕如此,也依舊能夠維持冷靜與鎮定。
偏偏,總有人要提起霍璋與宋晚玉的婚事,勾起她心裡的厭煩與不安。
蕭清音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太子妃,笑著轉開了話題,問起林昭儀:“我瞧聖人這幾日精神不好,可是睡得不安穩?”
雖說蕭清音如今已誕下皇子,堪稱是後宮第一人,可天子平日裡還是更喜歡林昭儀這般年輕嬌嫩的——男人嘛,隻要不談情說愛,在很多事情上總是更貪戀年輕美貌的,尤其是天子這般年紀漸老,體態漸衰的,更愛在林昭儀這樣的小姑娘身上尋求膚淺的快樂。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也都看向了林昭儀,就連太子妃也顧不得與宋晚玉說霍璋的事情了——說到底,聖人的情況才是最要緊的,她時常入宮除卻交好後宮外,也是希望能夠從後宮這裡得到更準確及時的消息。
林昭儀聞言,果然也蹙起了眉頭。她年輕嬌豔的臉上也顯出幾分愁色,如同愁雲籠罩在月上一般,隻聽她低聲應道:“是啊,聖人這些日子總是憂心國事,睡得也不甚安穩。”
太子妃心下暗忖,嘴上則是溫聲道:“河北還有秦王呢。秦王素有才乾,百戰百勝,再沒有打過敗仗的。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說的仿佛秦王打勝仗是理所當然,打敗仗就是惹天子擔心一般。
秦王妃聽著這話,還是不得不說一句:“太子妃言重了,人孰無過,哪有什麼不打敗仗的——聖人登基那年,二郎他敗過一次,不過是兢兢業業,為國儘忠罷了。”
太子妃抬手,用扇子輕輕的掩住唇,含笑帶過道:“我就隨口一說,王妃莫要見怪。”
說著,她又側頭與林昭儀道,“前線局勢轉好,聖人怎的還要這般憂慮?依我看,昭儀還是該多寬慰寬慰聖人才是,請聖人多保重聖體才是——無論何時,都及不上聖人聖體要緊。”
“我如何不知這道理。”林昭儀撅起嘴,不甚愉悅的應聲道,“我該說的也都說了,隻聖人又不喜歡我們這些妃嬪提及國事,我哪裡能夠多嘴。”
蕭清音眸光微動,倒是開口替林昭儀說了一句:“是啊,這原也不該是我們能過問的。”
這般說了一會兒的話,太子妃、秦王妃以及宋晚玉等人都起身出了宮。
蕭清音則是拉了林昭儀到跟前來,仔細問她的話:“你與我仔細說說,如今河北局勢見好,怎的聖人還這樣鬱鬱不快?他究竟是在愁什麼呢?”
林昭儀對著旁人還有些小心,但是大概是與蕭清音同去了一趟洛陽,兩人真就有了些患難之情,又或者是畏懼蕭清音在後宮中的權勢與控製力,她現下對著蕭清音倒是真的親近,算是掏心掏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她湊到蕭清音耳邊,低聲與她道:“河北那頭有秦王,眼見著就能勝了,聖人雖有些個擔心但也不至於愁的睡不著。聖人這幾日翻來覆去的都睡不著覺,我偷偷留神了些,這才聽見他念著‘突厥’。”
聞言,蕭清音麵上也顯出了些微的異色。
突厥。
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大難題了,也難怪天子為此愁的睡不著覺——甚至,河北那些亂黨能夠這般囂張,也是因著搭上了北邊的突厥這靠山,聽說還得了突厥騎兵支援呢。如今,天子才坐穩了天下,自然是要擔心突厥的。
蕭清音畢竟是世家出身,乃是從前朝熬過來的,眼界見識自然與林昭儀這些人大為不同。她聽著突厥這兩個字,不僅不覺擔憂或是畏懼,反倒心頭一動,忍不住的想起了一件事。
隨即,蕭清音眼神一亮,素來沉靜端莊的臉上不由得顯出了難以抑製的笑容,伸手拉過林昭儀,附耳輕聲道:“這樣,我與你說幾句——今晚若是聖人去你那裡,你就這樣與聖人說........”
林昭儀仔細聽著,隨即又忍不住的蹙起了眉頭,小聲嘀咕:“.....這,這能行嗎?”
蕭清音冷笑:“自然是行的——再看重女兒,難道還能重得過江山?”
說著,蕭清音握著林昭儀手,又緩下了聲調:“你也是知道公主是怎麼瞧我們的........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罷了。”
林昭儀聽了,果然顯出幾分意動,咬了咬唇,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