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姍姍來遲(1 / 2)

父女兩人說了一會兒話, 不一時,秦王果是帶著小荔枝來了。()

宋晚玉與小侄女關係原就不錯,見著了人, 立時便要伸手去抱。小荔枝也很乖的張開手臂,摟抱住宋晚玉的脖頸, 甜甜的叫了一聲“姑姑”。

宋晚玉簡直要被她這甜甜的聲音給甜軟了, 把人抱了起來,一直走到天子身側, 笑問道:“阿耶你看, 荔枝兒她像不像我?”

天子抬起眼,恰可看見姑侄兩人貼在一起的臉,一大一小,白皙嬌嫩, 五官秀美。

一眼望去,恰似並蒂花開, 竟還真有些相似。

天子見了, 想起了女兒年幼時的那些事,連帶著也回憶起了許多舊事,看向秦王的目光不覺柔和了些, 難得的生出許多感慨來:“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你們都已經這麼大了.........我如今想起來, 還能記著你們小時的模樣, 一轉眼的功夫, 明月奴便嫁了人,你也已經有這樣大的女兒了........”

秦王也順著天子的話說了幾句:“記得小時候,阿耶和阿娘便時常帶著我和明月奴出門.......”

天子不由笑了笑,眉目慈和的伸出手去逗了逗被抱在宋晚玉懷裡的小孫女,然後又拍了拍秦王的肩頭,指了指一側的隔間:“讓她們姑侄兩個玩會兒,我們去邊上說一說話。”

秦王自是依言隨天子去了。

........

等到秦王與天子說完話,宋晚玉便抱著荔枝兒隨秦王一起出殿,順口問了一句:“二兄,阿耶和你說了什麼?”

秦王臉色有些冷沉,但卻並未顯露出更多的情緒,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伸手將荔枝兒從宋晚玉的懷裡接了來,輕聲道:“沒什麼,這事你就彆多管了。”

其實,秦王也知道宋晚玉是看出天子與他近來關係冷淡,這才幫著說合一二,可他和天子之間卻絕不是這般容易就能說合的。哪怕天子今日回想往事,難得的有些感慨,心軟了些,甚至推心置腹的與他說了幾句話,可那話中的意思於秦王來說亦是直白到近乎殘忍——

“人都說,我能得天下,是因為我有幾個好兒子,比得過人家十個百個!便是三郎,自當初隨你打過洛陽,如今也都穩重懂事了........有時候,我想起這些,不免也要感謝上天賜我愛子,免我煩憂。若非你們兄弟幾個齊心協力,又怎會有如今的錦繡江山?”

“尤其是二郎你!自起兵以來,你便一直在我身邊,屢屢建功,赫赫功勳,我自也是看在眼裡的,記在心裡的。”

“隻是大郎畢竟是嫡長,且又無大過,我總不能就此廢棄他。前朝早亡,便是因為廢長立幼,現下前車之鑒尚在,我這開國之君,總不好真做出遺禍後代的事情..........”

“二郎啊,我與你阿娘統共也隻生了你們幾個孩子,若是可以,自是盼著你們各個都好的。我這般的心,二郎你如今也做了父親,想必也能明白。”

.......

天子言辭切切,未嘗不是推心置腹,全然是一腔慈父之心——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如今太子與秦王互相對峙,爭執愈烈,再這樣下去總是要傷兄弟感情的,倒不如他說得直白些,也好叫秦王死了心,修複兄弟感情。太子一向寬厚仁愛,隻要秦王有心修複,兄弟二人自然也能親近如故。

隻是,天子這些話,秦王聽入耳中卻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胸中仿佛是被熱焰燒灼一般的生疼。但他麵上神色如舊,隻微微有些冷沉,勉強應付過了宋晚玉後,他便抱著幼女回了自家休息的院落。

秦王妃原就惦記著夫君與女兒,見著他們回來方才鬆了口氣。隻是,她與秦王夫妻情深,深知秦王脾氣,此時見著秦王這臉色,難免有些放心不下,上前幾步,低聲問道:“這又怎麼了?”

不等秦王應聲,她便先伸手,拉著人在坐榻上坐了下來,故意道:“瞧你這冷臉,荔枝兒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秦王稍稍回神,麵色稍稍緩了緩:“沒什麼,就是明月奴擔心我與聖人鬨得太僵,在聖人跟前給我說了我。聖人有些感慨,便與我說了幾句話。”

秦王妃一聽便知道天子怕是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有心要問卻也顧著身邊侍立的人,便先低了頭,細聲哄了女兒幾句。哄完了女兒,她才喚了乳母上來,抱著女兒,帶著一眾人都退了下去。

待得左右都退下了,秦王妃方才道:“可是聖人說了什麼不好的?”

夫妻一體,這樣的大事,秦王原就不欲瞞著她,便將今日天子所言簡略的說了一遍。

秦王妃耐心的聽了,麵上神色微變但還是端莊沉靜,等秦王說完了,她甚至還揚唇笑了笑:“殿下就是為此生氣?”

秦王冷著臉,過了一會兒才道:“我沒有生氣。”

秦王妃挑眉看他;“不是生氣,那是什麼?”

秦王沉默片刻,輕聲道:“我隻是有些........”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著言辭,語聲徐徐:“這些年來,平叛亂,抗突厥,我南征北戰,從來不惜死生,方有今日。當然,這也是底下將士奮力拚死、不惜死生之功,我亦是小心謹慎,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我一直都相信:我所做的都是值得的,一切努力都會得到回報。”

天子說“若非你們兄弟幾個齊心協力,又怎會有如今的錦繡江山”,秦王卻能極驕傲的說:這大半的江山都是他打下的。

最初,他當然也想過天子說的兄弟齊心,也曾敬重太子這個長兄,真心實意的覺著長兄可擔儲君之位。可這些年下來,天子與太子安居長安,而他卻在前線幾經生死,好幾次的以弱勝強,好幾回的險死還生,眼見著那些熟悉或是陌生的同袍戰死戰場........他的心思總還是會變的。

再者,到他這般地步,也已是不能不爭——太子如今便已有些容不下他,若太子上位,真能容得下他這個功高蓋主的弟弟。便是太子能夠容得下他這個弟弟,可跟著秦王一路征戰過來的那些將領呢?□□的那些文臣呢?

秦王便是不為自己爭也要為手下那些人爭。

更何況,就連天子都曾數次起過改立太子的心思,甚至幾番言語或是行動暗示。

秦王自然也能感覺到聖心變化,更要為之努力。然而,好容易等到江山一統,天下平定,天子不需要他這個征戰前線的兒子了,便又將那改立的太子的心思給歇了,還與他“前車之鑒尚在,我這開國之君,總不好真做出遺禍後代的事情”、“若是可以,自是盼著你們各個都好的”。

哪怕秦王以往不說,可心裡對天子這個父親還是存了幾分的希望,然而也正是因著他對天子抱有希望,聽到天子這般直白到近乎殘忍的話,方才覺著有些受不了。

秦王妃多少也能明白秦王此刻的心情,她抬手握住了秦王的手掌,再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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