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朋友出馬,陳師傅最終還是被林父拉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林秀香以不放心的名義也跟著去了, 跑前跑後地繳費, 排隊, 等結果。
林秀香心裡祈禱著, 她早許多年帶師傅來檢查, 盼望著結果能儘量地好一點,但看著病曆上“肝硬化”三個字,林秀香還是有些難受。
“酒是一定不能再喝了。”林父握著老友顫抖的手, 看林秀香在藥房排隊取藥,溫聲叮囑。
陳師傅抬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聲音也有些顫抖, “不喝了。”
說不怕死的都是篤定自己能還能活得長久的, 等真正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的時候,沒有人不想要好好活著。
“你也彆太多想, 醫生說你這個病發現得早, 能治, 咱們好好治, 而且你這病跟心情有關係, 心情愉快病才好得快。”林父輕聲勸解著陳師傅。
其實林父的檢查結果也不是特彆樂觀,但他就是一些普通的老年病症,注意生活規律,保持心情愉快和鍛煉,按時吃藥就行。
“秀香, 你師娘不擔事,你露露姐在省城也不容易,要擔心的,你彆跟她們說。”生病的事,按照老陳的意思,暫時先瞞著家裡,林秀香同意。
但兩人也約好了,老陳要控製好酒癮,循序漸進地戒酒,也要按時吃藥,定時去醫院做治療和檢查才行。
取完藥,林父和老陳就不讓林秀香陪著了,讓她自己玩去。
人都到了醫院,林秀香想了想,準備去看看楊來娣,結果到了病房才知道,楊來娣當天就出院了。
“她家裡給辦的出院手術,家屬堅持,我們也沒辦法。”護士雖然也同情楊來娣的遭遇,但她們也很無奈。
其實還是錢的事,住院的時候林秀香墊了點錢,但那錢很快就用完了,楊來娣沒有正式工作,自然也沒有醫保,再用藥還得交錢。
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也不是慈善機構,隻能無奈放人。
而且說實話,走了也好,病房裡能清淨一點,病人那個二姐罵起人來實在是太難聽了,她們無關的人聽了都要氣死,也不知道病人是怎麼忍得了的。
她們這些醫護唯一能做的,就是私掏腰包多給她開了些必須的用藥,再三叮囑好一些的那個姐姐,要仔細護理。
“對了,你那天給墊了不少藥費,記得要回來啊。”護士還記得林秀香呢,叮囑她彆當冤大頭。
林秀香本來就沒打算當,隻不過這事林母說她來解決,她就沒管而已,也不知道要沒要回來。
錢不光要回來了,林母還在辦公室裡狠撕了丁四園一場,上回丁四園不是諷刺林秀香離婚的事麼,林母跟她打了一架,這回林母把上回的委屈,都徹底給還回去了。
“我告訴你,你彆想著從來娣那裡找補回來,我都盯著呢!”林母數了數錢,跟林秀香告訴她的數目對上,內心十分滿意。
轉頭看著丁四園如落敗的公雞呆坐在那裡,眼睛裡閃閃爍爍地,就知道丁四園沒打什麼好主意。
丁四園憤憤地盯著林母,“管你什麼事!”
她家裡的事,單位的同事都是心照不宣,可從不在她跟前提,但這個何美鳳招人嫌得很,竟然直接就在辦公室裡撕開,讓人看她的笑話。
再說了,她自己的閨女,自己管教誰還能管得著?
“怎麼不關我事了,來娣一家戶口可是街道上的,就歸我管。”林母涼涼地掃了眼丁四園,十分看不起她。
當媽的,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水深火熱,卻還隻顧著自己的麵子,一味地要孩子隱忍,壓著不讓離婚,孩子這都要丟掉命了,居然還不帶管管的。
這時候林母還不知道,楊來娣已經出院的事。
楊來娣性子弱,但為母則強,也不是全然不知道反抗的,早年也曾多次向街道,向婦聯求助,也鬨過離婚,但後麵的事,實在是一言難儘。
前頭說的□□一次被打得更慘是一方麵,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丁四園每次都阻止,既阻止楊來娣尋求幫助,也阻止她們這些同事去調解。
再有林母她們幾個同事也聽說過,好像是說隻要那男的不衝孩子動手,楊來娣就不會鬨,也不離婚。
這裡頭事情不少,林母旁觀著,真的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有一聲歎息。
在世為人,有些苦難真的不是嘴上幾句話或者書上幾個字而已,你看到的,遠遠不及當事人感受到的萬分之一。
你恨鐵不成鋼,卻不知道易地而處,同樣的條件環境下,你未必就有反抗的勇氣。
每一個艱難求生的人,都不容易。
林母回來後,林秀香也沒要林母討回來的錢,讓林母自己拿著花,打牌也好,買東西也行。
林秀香本來以為這事就那樣過去了,她沒想到楊來娣會帶著孩子親自來跟她道謝。
“這是我照著海報上做的,我也沒有彆的可拿得出手的,給你做了一身衣服,謝謝你。”楊來娣帶著四個年齡不一的孩子,臉上的傷也沒有掩飾,就那麼站在林秀香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