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遙睡了整整一個白天,晚上再睡不著,拿著自己的弓和賀蘭涯跑出去。
天機閣主他們果然不是吃素的,妄圖來飛舟上劫掠的魔已經被清理了個乾淨。
慕星遙和賀蘭涯走到甲板上時,天機閣主正大筆一甩,筆間一點水珠灑出,把甲板上的血跡都衝刷了個乾淨。
他放下筆,轉頭恭敬道:“尊上、聖女。”
“嗯。”賀蘭涯淡淡回應,走到最邊緣時,淩空飛下,對慕星遙說了句:“跟上。”
慕星遙隻來得及和天機閣主打了個招呼,她很好奇為什麼天機閣主親自做這種灑掃戰場的事,不免相問。
天機閣主灑脫笑道:“老朽正要寫一本天下魔族的冊子,這次來襲擊的魔族中有幾隻都是平時甚少出現的魔,老朽要把它們帶回去好生研究,詳細寫出,給修真界所有道兄一觀。”
慕星遙:……
狠還是天機閣主狠,連屍體怎麼用都計算好了。
慕星遙後背一寒,對頗有研究精神的他豎了個大拇指,急忙轉身往飛舟上跳下去。
天機閣主也不擔憂他們,有雲華仙尊在,能出得了什麼亂子呢?
高空的風頗有些力道,慕星遙聞到了青草的香味,雲朵從她旁邊穿過,柔軟得被風一吹就散。
在廣袤的青山中,慕星遙一眼就看到了黑夜中的一抹白,與群山格格不入,如同凜冽的孤峰。
賀蘭涯背對著她:“還要學嗎?”
慕星遙剛一站定,小心地踩在一株小草旁邊:“自然要學。”否則大晚上的她出來是吹風了嗎?
賀蘭涯終於轉過身,仍然是那張完美如月的臉龐,眼裡沒一點笑意:“既然要學,就彆和彆人說話耽擱時間。”
慕星遙剛才也就順嘴和天機閣主說了幾句話,雖然她覺得賀蘭涯怎麼連這樣的小事都在意,但轉念一想,厲害的人總是有幾分不流於俗的脾氣。
慕星遙能得到他指點,已經喜出望外。
她馬上道:“抱歉,都是我不好。”
見賀蘭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慕星遙趕緊岔開這個話題,她撥動自己的弓弦,“現在要不要我先把我自己的實力展示給你看看,讓你好對症下藥?”
賀蘭涯輕抬眼皮:“好。”
慕星遙也不客氣,她刹那間彎弓搭箭,手中靈力化作水箭,水色光芒大作,一箭射出,拖著同色的光尾。密林中樹葉唰唰作響,等慕星遙召回水箭時,水箭上穿著數十片葉子。
葉子在白嫩的掌心躺著,慕星遙展顏一笑,給賀蘭涯一指:“你看那裡。”
她指的是一個光點,一個長箭穿透密林,才使得月光灑落進來的光點。
賀蘭涯知道她箭術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
賀蘭涯站在一棵樹下,清清冷冷,他沒直接點評慕星遙,而是詢問:“你認為你戰鬥方麵的缺點有哪些?”
慕星遙談到自己的缺點,毫不避諱,她知道賀蘭涯是為她好。慕星遙語氣輕柔:“首先,我太優柔寡斷,戰場上時機稍縱即逝,優柔隻會讓我陷身陷阱。我特意選的箭,能稍微彌補一點這個缺陷,但也不多。”
“嗯。”賀蘭涯沒否認...。
“其次,箭修,被近身之後就左支右絀,我那次被混沌魔族包圍就有被近身的原因。”
對這一點,賀蘭涯冷笑一聲,慕星遙機敏地問:“你不認同嗎?”
“是,不認同。”賀蘭涯走過來,從慕星遙手中接過她那柄弓箭,慕星遙知道他要親自示範,退開幾步。
賀蘭涯的動作很標準,像是從書上拓下來的一樣,雪衣飛揚,目若寒星。然而,他在控弦的時候,隻漫不經心用了一根尾指。
然後,毫不費力將整張弓拉滿,如同滿月。
賀蘭涯道:“你化一支箭來。”慕星遙照做,賀蘭涯彎弓搭箭,問她:“你猜,這支箭能射到陵合洲嗎?”
此處裡陵合洲遠得不能再遠了,彆說路上有崇山峻嶺阻擋,就說這麼遠的距離,慕星遙自己反正是射不到。
但是,她了解賀蘭涯,賀蘭涯不裝無準備的逼。
慕星遙肯定道:“能。”
“不,不能。”賀蘭涯否定她,一箭射出,這支箭破空而去,如要把空氣都給燒著,轉瞬間箭支就沒了蹤影。
這箭支是慕星遙幻化出的,所以她能感受到箭支到底去了哪兒,它一路飛馳,穿過好幾座山峰和平原,最後沒有歪歪的力竭之勢,卻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道,啪嗒落在地麵,戛然而止。
賀蘭涯見她眼含驚訝,問:“知道為什麼嗎?”
慕星遙搖頭,賀蘭涯把她的弓箭遞給她,一摸,慕星遙就知道,她的弓斷了。
她新修的弓,被賀蘭涯射一次就射斷了……
賀蘭涯則並不覺得可惜:“你的弓能承受的臂力太弱,就像是幾歲幼兒的玩具,連帶著你的臂力從來沒得到提高。真正的重弓,能做到弦發催月,哪怕敵人遠在陵合洲,你也能取敵人性命。”
慕星遙一臉受教地點頭。
“而真正箭修的臂力,該遠比劍修、體修更強,哪怕近身也不該懼怕。你之前隻是為了用箭逃離戰場,不麵對血腥,而不是一個真正的箭修。”
賀蘭涯說得全都對。
慕星遙一臉慚愧,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其實也是因為她的躲避。
慕星遙垂頭:“知道了,我一定練好臂力。”
說著,她把自己被毀掉的弓箭往芥子戒裡放。賀蘭涯冷冷道:“你收回去做什麼?”
他看慕星遙那柄不合格的弓箭早不順眼,覺得辣眼睛。
慕星遙道:“先收著嘛,以後如果我生病了、重傷了拉不開重弓,這柄弓箭修好說不定可以保命。”
賀蘭涯:……
她是真的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保命。
這也不是適合作戰的性格。賀蘭涯道:“聞戰即怯,先弱三分。”
賀蘭涯手中出現一柄弓,這柄弓沒有慕星遙原來的弓箭那麼美麗,它樸素無華,卻自帶著一種曆史悠久的殺氣。
“血魄弓。”賀蘭涯執著那柄弓,血魄弓的殺氣到他身上,和他的冰涼相輔相成,“聽過嗎?”
慕星遙自然聽過血魄弓的威名,修真界曾經出過一個很強的魔修,當時他已經是天下第一,正魔兩道全部是他的手下敗將。他自封血帝,修真界也沒一人敢出來...阻攔。
隻因這些血帝,用一柄弓屠戮儘天下不服他的修士,血流成河屍骸遍地。
在他的統治下,強如玄清仙門也不敢多說二話,血帝曾還當著眾修士的麵笑稱天下修士,於他來說不過是待宰的豬狗。
他用的弓就叫做血魄弓,血帝仙逝後,這柄弓下落不明,後麵也有幾名出色的魔試圖再用這柄弓,全被弓自帶的邪氣和殺氣引亂心神,最後成為血魄弓殺人的奴仆。
慕星遙現在看見賀蘭涯拿的是這柄弓,很是驚訝:“我用它嗎?”她擺手,“我會不會也被它影響?”
她不大敢用。
“不會。”賀蘭涯言簡意賅,“它邪不過你。”
沒有任何一種寶物、或者生靈,能夠邪得過天香蝴蝶骨。
“你沒有殺氣,聞戰即弱,這柄弓喜好屠戮,恰好能夠彌補你的弱點。”
賀蘭涯沒有太大興趣讓慕星遙一定要改變她自己,學會心狠手辣,血魄弓能直接把她的這個弱點補滿。
慕星遙珍重地接過血魄弓,這柄令修真界聞風喪膽的魔弓,現在是她的了,而且認識它的人也少,低調有用,真是完美。
慕星遙很不好意思,玉容嫣然臉頰稍紅:“這弓太貴重,我白要你的也不好,我折成靈石給你吧。”
她愛不釋手地去摸這柄弓箭,如果血魄弓有靈,知道自己落入她的手中一定會痛不欲生。可惜,這種為屠戮而生的弓,本就不會有真正的靈智,隻有縈繞不斷的煞氣。
白皙的手和古樸的弓全然不同,賀蘭涯道:“你的靈石是哪裡來的?”
額……是賀蘭涯送的。
她自己的靈石早在那次悲慘的入魔中花光了。慕星遙不敢說話,賀蘭涯讓她把血魄弓收起來:“用本尊給你的靈石,再還給本尊?”
“不必如此麻煩,本尊說過對靈石沒有興趣。”
他高風亮節,慕星遙則很不好意思道:“可是我總不能白拿你東西,之前你讓我做事,我都有朝你要補償……”
賀蘭涯瞥她一眼,顯然想到以往的回憶:“本尊與你不同。”
慕星遙還想問為什麼,賀蘭涯卻沒說話。
不同就是不同,慕星遙遇見事情會哭,眼淚像是珍珠一樣滾落,他不會。
慕星遙雖然會哭,但是會不遺餘力動用一切關係,達到她的目的,就像她這次找他教她修煉,其實沒有幾個人有這個勇氣。而賀蘭涯,不喜歡與人交際。
賀蘭涯和慕星遙,幾乎像鏡子的兩麵,但在某些方麵,二人又相合。
慕星遙不知道賀蘭涯到底要什麼,她隻能把這點記在心裡,以後有機會時補償他。
賀蘭涯沒讓兩人間的安靜持續太久:“血魄弓你現在拉不動,你先用你最擅長的手上功夫,給本尊看你的臂力和指力。”
慕星遙最擅長的,大概是合歡宗的蘭影摘星手?
合歡宗的外家功法以輕身靈便為主,隻用取巧力,根本不是以力破敵的路子。但哪怕是巧力,在賀蘭涯看來,慕星遙也不夠。
她&#3034...0;天賦在於對功法的悟性,但是,天賦歸天賦,努力歸努力。
她隻能憑借著招式的精妙和機變勝過一些普通修士,到了真正厲害的修士麵前,就完全不夠看。
賀蘭涯隻看了一眼,就道:“你在給本尊跳舞嗎?”
慕星遙:……
她老老實實收了蘭影摘星手,低聲下氣:“現在怎麼辦呢?賀蘭涯。”
賀蘭涯回她:“合歡宗功法輕巧靈便,以招式奇詭獲勝,但不適合你,因為你不愛與人爭鬥,但凡比鬥,隻為保命,殺不了人有什麼用?箭,要力,你必須從現在開始練臂力。”
“除開箭之外,另外的修煉方式你不必拘泥於一般法修的路子,但凡法修,耳聽思路眼觀八方,還得保持心情寧靜,和你的體質不合。你適合的法術是另外一類。”
慕星遙眼巴巴看著他。
她覺得賀蘭涯站著說太累了,很主動地找來一些乾淨樹葉堆在地上。賀蘭涯皺眉瞧了瞧,知道這時候不坐,她恐怕要更受打擊,仍然順著她的意思席地而坐。
慕星遙道:“哪一類啊?”
“聲、樂、舞,以神智侵襲人。”賀蘭涯說,“天香蝴蝶骨就是侵襲神智的魔骨,比血魄弓更甚千萬倍。等你徹底覺醒後,隻要你想,你說的話會使人下意識相信,你可以以樂傳出你的意思,專修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