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迎隻恨自己打小就嘴笨,跟鐘黎一起廝混多年,竟沒學到她功力的十分之一。
費勁巴拉說了半天,最後被當成神經病,趕出辦公室。
田俐把人領回來,押送她回病房的路上,哭笑不得地勸說:“什麼奪舍啊,你是不是看多了?她現在失憶,有些事情想不起來是正常現象,你要有耐心,不要一驚一乍。”
不不不,她的問題不是“有些事”想不起來,她是想起來“太多了”。
孟迎張嘴,憋出倆字:“……好的。”
“這種情況她自己肯定也很不好受,壓力很大,家屬這時候最應該做的就是理解她,給予她支持,不要給她額外地施加壓力。”
田俐說完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緊張了,人醒了就是好事。腦袋畢竟不是彆的地方,因為撞到頭失憶的也不少,一般都是暫時性的,能恢複的。”
孟迎點點頭,心想自己可能是昨天晚上被鐘黎托夢,搞得精神太緊張了。
護士說得也有道理,電子設備摔一下還會壞呢,何況是人?
人的大腦那麼複雜,這麼撞了一下,出一點小故障也能理解。
孟迎反思了一下,現在正是鐘黎最需要她的時候。
是時候扛起閨蜜的責任了,要做她最堅固的後盾和依靠,幫助她度過難關!
手機在口袋裡不間斷地振,孟迎拿出來回複消息。
她常開玩笑說鐘黎在投胎辦一定是辦了至尊vip,所以這輩子投了個好胎。
鐘黎是天生有公主命的那類人,一出生便已站在社會頂層,自小得寵,被鐘家上上下下捧在手心裡當成小寶貝。
小時候長得玉雪可愛,十二歲之後慢慢抽條,又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鐘黎那張臉是真漂亮,皮膚也是天然的雪白。
孟迎見過整骨十餘次,將臉型打磨到無可挑剔的人造美女;也見過從小精致護膚,美白經頭頭是道可繞地球三圈的保養達人。
名媛們在追求美的道路上永無止境、豪擲千金,但隻要鐘黎往那裡一站,天賜基因總是毫不費力地秒殺一切,真真是羨慕不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誰起的頭,漸漸傳出一個靚絕雲沂的名號。
鐘大小姐本人對此名號十分滿意,覺得自己當之無愧。
不是孟迎作為閨蜜有失偏頗,她長這麼大,確實沒見過比鐘黎更靚的女人。
硬要說的話,大概隻有,年輕時候的鐘黎媽媽。
綜上所述,鐘黎打小不管走到哪裡,永遠就是眾星拱月的世界中心。
自從她發生車禍,平時玩得好的、關係一般的,甚至一些孟迎壓根沒有印象的“朋友”,全都如雨後竹筍般冒出來,各式關心問候紛至遝來。
鐘黎本人聯係不上,孟迎便成了鏈接的橋梁。
她的微信從鐘黎住院起,消息就沒有中斷過,今天更是熱鬨,小紅點呈指數增長。
鐘黎這剛蘇醒不到一個小時,也不知從哪裡漏出的風聲,已經有不少人聞訊來慰問。
消息列表不停變動,每一秒都有新的對話框頂上來,孟迎眼睛都快花了,撿著跟鐘黎關係好的、重要的人先回。
後來實在回複不過來,發了條開放的朋友圈。沒想到朋友圈一發,私聊她的朋友又翻一番,許多人詢問地址,表示想來看望。
孟迎深感憂心。
鐘黎連她這個天下第一好的姐妹都忘記了,其他人,那還用說嗎。
不是她自吹自擂,她在鐘黎心裡的地位,怎麼著也能排進前三……呃,還是前五吧。
孟迎乾脆把手機靜了音,回病房經過護士站,聽到兩名小護士一邊做事一邊說小話。
“天呐,我剛才大氣都不敢出,我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帥的男人,嗚嗚我家愛豆好像都不香了。”
“他好像進23床病房了,果然美女認識的人都是帥哥嗎?”
“你說他會不會就是23床的……”
帥哥?
什麼帥哥?
有人來看鐘黎?
鐘家的人應該沒這麼快到吧。
想到鐘黎此時的狀況,孟迎心裡一緊。
讓她單獨麵對其他人,還不知道會口出什麼狂言。
萬一把她當成神經病,送去什麼地方電一電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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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黎沒想到,孟迎對她暫時不離婚的決定,反應如此激烈。
不過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想想也可以理解。
照顧她的醫護都不知道她結婚了,孟迎的態度也有些微妙,由此判斷,她昏迷之後,她的那位老公,八成沒露過麵。
名義上的妻子受傷昏迷,竟然不聞不問,果然不能對渣男的人性和良心抱有一丁點期待。
鐘黎有點口渴,想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水杯。
左側小腿骨裂,右手腕橈神經損傷,所以她暫時隻能移動一下左手。
可水杯放在後麵,她稍稍一動,身體便牽動著疼起來。
鐘黎這次傷得不算太重,但她對疼痛的忍耐力極低。
最重的傷其實在腦袋上,外傷,加上輕度腦震蕩,持續不斷的疼痛和頭暈讓她難以忍受。
她在這裡重傷臥床,恐怕這時候,渣男正忙著跟心愛的小妖精你儂我儂呢。
身體的種種不適讓鐘黎很是厭煩,想到渣男過得十分舒坦愜意,就愈發讓人火大了。
氣死了。
鐘黎憤怒地攥起拳頭。
冷靜。她勸告自己。
沒關係,斷頭之前也得讓人先吃一頓飽飯呢,再給他們留最後幾天好日子過。
給她等著吧,等她養好身體,帳一筆一筆算。
不行,忍不了,憑什麼給他好日子過?他配嗎?
鐘黎自己把自己氣著了,心肝脾肺腎又開始絞痛。
她蹙眉手捂心口,沒留意孟迎跑得太倉促沒關嚴的房門,輕緩地從外麵推開。
“醒了?”身側響起一道嗓音,低低沉沉,像圓石投入湖麵。
走廊上經過的腳步和話語聲隨著開啟的門湧入,護士和幾個家屬匆匆經過。
沉浸在怒火之中的鐘黎終於察覺那道不容忽視的存在,轉眸望去,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人。
來人握著門把手,緩緩將門打開。
他個子很高,擋住從外而來的光線,頎長影子落於地麵。
那人抬步走進來,順手帶上門。
鐘黎左手按在心口,目光由那雙黑色德比皮鞋而上。
煙灰色西褲,布料挺括,腿很長,她的視線要往上移,才看到男人窄而勁瘦的腰線。
再往上,一雙指骨分明的手,青筋微浮表麵。
左手腕上戴一塊鉑金表,黑色鱗紋鱷魚皮表帶,極簡約的冰藍色表盤——鐘黎認出上麵那個精致而微小的logo。
頂奢腕表品牌君度的流聲係列,一塊表的價格,大概能頂一套房。
他右手裡拿著一份收費單據,鐘黎在頂頭看到自己的名字。
男人半垂眼,往她怒攥的拳頭掃了一眼,移回來時,鐘黎的眼睛恰好抬起,撞上那道目光。
怎麼說呢?
“超帥、巨有錢”這五個字,在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定義。
鐘黎愣了愣,盯著眼前的男人看了幾秒,在這張英俊的臉上,感覺到幾分隱約的似曾相識。
跟她熟識,替她繳費。
長得超帥,巨有錢——鐘黎不認為以自己貧乏的社交生活,會認識超過兩個數目的這樣水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