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專家都表示,鐘黎的情況比預想好,提心吊膽多日的二老總算將心放回肚子裡。
但腦袋上的毛病終究不是小事,鐘黎想要出院,被他們強行按著,讓她再多觀察幾日。
除了每日在微信上騷擾騷擾傅聞深,鐘黎待在醫院無事可做,一點有趣的活動都沒有。
然而傅聞深這渣男,回她消息的次數屈指可數。
日子過得簡直無聊透頂。
鐘黎百無賴聊,孟迎看她快閒出屁來,想了想提議:“要不叫幾個朋友過來,陪你聊聊天?”
鑒於她如今腦袋有點問題,二老保護心很強,除了自家人,許多得知想來探望的朋友都被擋了回去。
自鐘黎出事之後,往日的狐朋狗友塑料姐妹們,至今沒有一個人見到她。沒人知道一貫高調的鐘大小姐到底怎麼了,怎麼出了場車禍,整個人好像人間蒸發一樣。
來源不可考的小道消息傳得五花八門,最誇張的一個,說鐘黎車禍毀容,所以不能見人。
孟迎聽到這謠言時沒忍住把人罵了一通,當天晚上好幾個群裡便傳開了。
——孟迎都罵人了,這消息肯定是真的!
“好啊。”鐘黎來了興致,又奇怪:“不過,我不是不愛社交沒朋友嗎?”
孟迎皮笑肉不笑:“你忘了你微信裡的三千多好友了?”
“有道理。”鐘黎點點頭,拿起手機,“虛偽的朋友更有意思。”
這日,人間蒸發的鐘大小姐發布了一條朋友圈動態。
此後幾天,病房門庭若市,來探病的人絡繹不絕。
鐘黎向來是雲沂交際圈的焦點人物,眾多塑料姐妹聞訊組團前來,手拎名牌包,腳踩恨天高,各個花枝招展,爭奇奪豔,醫院走廊儼然變成時尚T台,每日上演五彩繽紛公益時尚大秀。
那幾日,醫院病房大樓浸泡數十年深入牆縫的消毒水氣味都淡了,一出門香風撲麵,該樓層男性病友的身體素質集體上升一個等級,拄著拐杖都能在一聲“又有美女”中三秒之內到達門口。
名媛們進入病房,流程出奇一致。
先整齊劃一快步走向病床,畫了全妝的臉上顯現視演技水平參差而程度不同的關切:“親愛的,你身體怎麼樣了?”
最先關注的往往是鐘黎的臉——在發現她沒有毀容,反而在連日的精心調養之下比往日更加紅潤有光澤後,失望的不在少數。
鐘黎往往疑惑:“您哪位?”
這時名媛會大吃一驚:“我是xx的xxx啊,我們之前/曾經baba,你忘了?”
聽到第三次差不多的模板之後,鐘黎開始興味索然。
雖然不記得人,但對方是否善意,對她的關心是否真誠,鐘黎輕易便能分辨出來。
譬如孟迎,天天跟她抬杠拌嘴,但鐘黎醒來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這個女人愛她。
來過的人數不勝數,真朋友寥寥。
其他人,巴結、八卦、看熱鬨、幸災樂禍……總要占一樣。
鑒於這些人往往不願意識趣離開,反而致力於訴說往事以喚醒鐘黎對自己的印象,或在病床前表演無微不至,企圖彎道超車榮升好姐妹隊列——當組團前來的人數超過三個以上,寫在人類DNA裡的競爭意識顯現,此類情況會尤為顯著——鐘黎的病房猶如花鳥市場,五花八門的香味裡充斥著嘰嘰喳喳的鳥叫。
這些人演技還不如她十分之一,鐘黎倍感無聊,打著嗬欠讓孟迎拿出打印好的一遝紙,指尖在上麵輕輕一點。
“先填個表格登記一下。等我想起你的時候,會和你聯係的。”
塑料姐妹低頭一瞧,好家夥,表格已經填了三頁半。
孟迎在旁邊抖了抖表格,說:“幸好我這段時間沒拍攝工作,要不然這正房地位都難保,等我回來,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陳嫂見每天都有人來,擔心打擾鐘黎休養,憂慮道:“這每天人來人往吵吵嚷嚷的,影響你休息,要不我跟老爺說一聲,派兩個保鏢過來,再有人來就攔著?”
“為什麼要攔?”鐘黎懶懶地躺在病床上,杯子裡插一支吸管,躺著喝水。
塑料姐妹自有塑料姐妹存在的意義。
鐘黎內心很清楚,這些人會如此費心巴結她,衝的不過是她那個有錢的渣男老公罷了。
這幾天她上網搜索了一下,她的渣男老公似乎很低調,網絡上關於他本人的信息幾乎查不到,連一張正麵照片都沒有。
“傅聞深”這三個字,幾乎隻關聯在君度集團官網,以及各大媒體平台的財經板塊。
君度,不需要搜索,如雷貫耳的國內腕表頂奢品牌,衝進門店隨便搶一隻表,運氣好這輩子就能躺平了。
運氣不好,也可以換個地方躺平。
至於傅家,簡單概括,背景雄厚,巨富之家。
不得不說,她看男人的眼光還是厲害的。
鐘黎義正辭嚴:“等我撬走傅聞深一半身家,也算是個富婆了。要是沒有這些塑料姐妹,到時候炫富給誰看?”
陳嫂:???
孟迎:……
陳嫂不知所措的表情讓人看了心疼,孟迎趕忙岔開話題:“你應該馬上能出院了吧?”
很快,唯一的娛樂活動也失去樂趣,鐘黎開始掰著手指頭數出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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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聞深每天都會去醫院。
有時是下午,會抽個空過去一趟;有時結束一天工作已經很晚,他到的時候,鐘黎已經睡了。他通常隻逗留片刻,如果鐘黎病房有人在,這個“片刻”會更短。
路航已經逐漸習慣為他在兩個行程間隙儘可能騰出一小段時間。
這日下午,傅聞深巡視分公司的行程結束,飛機落地時路航已經在機場外等候。
晚上還有一場提前定下的飯局,車從機場開往約定地點的路上,路航從前排遞來公司亟待處理的文件,一邊彙報這兩日的工作進度。
“協會那邊已經同意我們的冠名權,合同條款重新修改好了,您過目。李會長說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今晚就可以簽約。”
君度應允了與雲沂鐘表協會聯合主辦鐘表設計大賽的邀約,並以全資讚助商的身份拿到了大賽冠名權,從今年起大賽將會改名“君度杯”,以從世界各地征集優秀設計作品,吸納優秀人才。
路航彙報到一半,聽到一聲微弱的振動,來自後座。
動靜很小,但他還是注意到,傅聞深當下便將手機從旁邊桌板拿了起來。
“獅子貓”頂著獅子貓的頭像發來一排委屈大哭的emoji。
【嗚嗚嗚老公在哪裡】
路航看不到信息內容,也不知道信息來源,隻看到他這位從來工作第一、手機常年靜音的老板,破天荒地放下看到一半的合同,垂眼開始回起微信。
【什麼事】
獅子貓:【快來醫院救我】
獅子貓:【十萬火急】
路航正在思索到底什麼能在短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多年習慣,聽見後座的人出聲:
“前麵調頭。”
路航有些意外地回頭:“劉董和周總已經到了。”
傅聞深已經重新拿起方才未看完的合同,神色不變:“先去趟醫院。”
聽到醫院二字,路航識趣地閉嘴。
那裡躺著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行冊封上位了的老板娘,而他們老板,對此好像很平靜地接受了。
賓利照舊停在醫院門口,路航下車打開後座車門,站在原地目送。
傍晚的病房大樓正值人流量高峰,行人來來往往,探病的、送飯的、抑或是扶著病人散步的。
高大英俊的年輕男人過於出挑,走在其中尤其醒目。
每年十月初都會經曆一次氣溫回升,今年升得似乎格外高些。
傍晚豔陽退場,留下一個澄亮涼爽的黃昏。
傅聞深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色襯衣讓他的氣質顯得比平常少了兩分冷沉。
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對周遭瞥來的視線漠不關心。
走至病房樓下,衣角被人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