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寒門之身一躍位居九卿, 平步青雲。
又一朝如雲雀跌入泥濘,鋃鐺入獄。
張紹離開長安時,是元徽二年的八月, 樹葉初黃時節。
他一寒門小吏之後,草芥子身, 出仕後得京兆伊重用, 已是魚躍龍門。
卻不料那隻是開始。
先帝崩殂後, 元初元年常山王反叛,他在審訊常山王世子時立下大功, 後被舉薦到齊淩那裡,得到重用,一路拔擢,元初三年就攀上了九卿的位置,速度堪稱有朝以來之罪。
自然,跌落的速度也一樣快。
張紹走時, 官道上無人相送——為了保護兩個兒子,他特意叮囑家人不要來送。
也無同僚,現在眾人唯恐避之不及。
張紹落寞往漫漫前路一望, 呼吸卻忽然停滯了。
隻見官道畔放置了一座華美帷帳, 布置得如當初李弈回京時一樣,帷帳的主人置了炭、溫了酒,一絲薄薄的熱氣飄出來。
見到押送張紹的隊列,有人就遞了舞陽長公主的令牌,說有貴人要見他, 隻需一盞茶的時間。
張紹的罪名已經塵埃落定,他弟弟被處斬,他如今不過尋常一刑徒。
負責押送的小吏討好長公主還來不及, 一壁說著“多久都行,屬下等著”乾脆利落解了張紹的枷鎖,放他入內。
張紹低頭看自己簡素的赭衣,有些踟躕不定,將袖子卷起來,又翻開。
“去啊。”
身後不知是誰推了他一把。
他便漫入了夾雜酒香的溫存芳香中。
……
齊湄作為身份尊貴的先太後嫡女,及笄之年便食邑萬戶。
若不是先帝駕崩時她年紀尚小,本朝公主封邑沒有治權,她儼然又是一個章華長公主。
即便比起當初的章華長公主大大不如,齊湄背後也不容小覷,她是先太後嫡女,皇帝唯一的嫡親妹妹,丞相是她的親舅舅,宗室都要高看她一眼。
當齊淩有意讓她和李弈婚配的時候,半個長安都吸了一口冷氣。
在平定燕王叛亂的慶功宴上,同為皇帝近臣的趙睿都失態到顧不得照顧皇後的顏麵,提起“章華李郎”頗受公主喜歡的舊事。
這兩年李弈在邊疆穩住了元徽之初燕王之亂以後幾乎算是支離破碎的北涼郡,重建燕都鐵騎,對匈奴的偷襲也不落下風,戰爵水漲船高,威信漸漸深重,官至後將軍。
今上方置尚書台。可以想見,如若李弈娶了齊湄,再順理成章錄了尚書事,必將直接威脅丞相的地位。
鄭沅沒少拉著他的親外甥女語重心長,說李弈從前就是她姑姑的麵首,章華都傳遍了,叫她千萬莫要作此想。
但俗話說,“時來天地皆同力”,勿論鄭沅如何說,齊湄都不改對李弈的一片癡心,反駁鄭沅“他侍奉過姑姑,更知道如何侍奉孤了。”
“他打的了仗,騎射好,腰馬功夫好,長得又俊俏,又那麼得皇兄皇嫂的寵幸,這樣的麵首舅舅不要麼?”
“舅舅不要孤嫁給李弈,莫非要我嫁給無傷哥哥作續弦麼?”
將鄭沅噎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如此這般,齊湄鐵了心想要嫁給李弈,為此半年前還鬨出了奉迎被拒的醜事。
但婚事還是遲遲未成。
日子久了,長安的顯貴們漸漸品出一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