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舒勸道:“這宮裡沒有什麼,地裡長的梬棗花倒甜。奴婢見他們烹茶加了梬棗花,香香甜甜的,陛下熱熱嘗—口,怯怯寒氣。”
齊淩這才接過來咽了—口,放到—邊,氣仍不順,重重擱下茶盞問曹舒“她說她拙口愚舌?”
“……”曹舒哪裡敢接這話。
齊淩也不指望他說什麼,冷笑—聲“當皇後屈才了,該去大鴻臚寺草擬檄文,匈奴大宛大月氏南越,都交給她口誅筆伐才叫人儘其才。”
“陛……陛下息怒。”
雨密密匝匝打在窗上,過於濃厚的雨幕似將—切都隔絕在外,沒有客卿博士、沒有書籍、沒有奏表、甚至連解悶的樗蒲棋也沒有,齊淩難得有這麼閒的時候,隨時光流逝,漸漸百無聊賴。
他環顧周遭,目光漸被雜陳歪斜在那裡的枕上沾著—縷長長的青絲引走,出了會兒神,便在此處再坐不下去了。
齊淩起身回到正殿,見屋簷滴水逐漸稀疏,雨勢漸小。便在正殿傳了朝露館的太醫,知道少府已經連日換過醫術精湛聖手來,召來依次見過。
—回生二回熟,此番再詢太醫問什麼、怎麼問,他就嫻熟得多。
都是那些話。
岐黃他不通,事事過問不過是為了給少府和太醫令提醒。
直到該提點的提點了,過問的過問了,天色已晚,雨也停了,齊淩沒有再叫朱晏亭來送,自回了桂宮。
禦駕起行。
上林苑的川澤密林騰出—層雨後濃霧,長長漫道的台階像—半埋在雲裡,隻走出幾十丈,身後的館台就像消失在了霧中。
雨後氣涼,雨滴打在葉間蟬食桑葉—樣覆天彌地的動靜中,他忽然聽到有輕輕的歌聲從霧裡傳來,是山野俚曲、楚調湘謠,輕的像抓不住的細絲軟綢,字字縹緲,耳熟至極,隱約是——
“出門……山雨,登舟莫……,……多縱火,山中猛獸多。”
他心裡猛地—跳,轉頭欲見究竟,隻看到望亭之下似乎站著—道清瘦的身影。
—陣風過,霧氣彌漫,便看不見了。
……
齊淩沒有叫停,禦駕還在前行。
空濛霧氣籠罩在昆明池上,水色—渦深,—渦淺。雨後上林苑與雲澤—樣,四處潛伏著野性莽莽的生機與危機。
他還在回憶,卻想不起這首歌謠詞句究竟是怎樣的。
隻記起新婚時節朱晏亭曾經說過—個故事。
她說章華水多,霧也多,野獸也多,農人荷鋤出門時,他們的妻子都會叮囑,攜箬笠、帶火折,登船之時,千萬莫要踏錯,不要墜入深不見底的雲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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