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外。
唐琛握著方向盤, 雙眼發直看著前方通往三海高中的路,渾身緊繃, 額角不自覺淌下幾滴汗來, 就連後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視線不自覺地朝後視鏡望去,下一秒他就對上了一雙湛藍色的雙眼。
如同海水般的迷人藍色澄澈透明,波光瀲灩,視線流轉間, 那雙湛藍的眼仿佛是世界上最珍貴稀有的寶石,令人目眩神迷。可明明是令人著迷的雙眼, 在此刻與他對上的時候, 卻泛著令人心生怖意的冰冷與擇人而噬的獸性。
他是真的想吃了他!
唐琛身形驀地一僵,死死轉動眼珠,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道:“到了到了!這就到三海了,顧老師就在這兒!”
他想哭。
他為什麼要遭這種罪?
唐琛這會兒打死自家老頭的心思都有了!
沒事抓什麼人魚?啊!結果抓回來這麼個恐怖的東西!
昨晚自己房間突然遭遇靈異事件,他被嚇尿, 眼睜睜看著兩個潮.濕的腳印走近自己的床鋪, 慌不擇路地跳起來想打開門跑出去, 可房門死活打不開,他被嚇得抓起書桌上的紅本本護體, 狂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絕望地靠在門板上, 再次眼睜睜看著那串**的腳印再次緩緩靠近自己。
那一刻唐琛全身血液逆流, 直覺自己藥丸, 忙拿起紅本本抵擋。可下一秒,他就見到空氣中慢慢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身影,一個他剛在樓下看到的身影。
正是……那條人魚。
可眼下,那條人魚已經徹底化為了人類形態,那尾漂亮的魚尾已經沒有了,而是變成了兩條腿,海藻般的頭發隨意地鋪散下來,渾身是水,他緩緩靠近自己,那雙湛藍的眼睛卻直直地看向那本紅本本。
唐琛愣在了原地,一直提心吊膽的情緒驟然落了空,但就在這時,男人視線一轉,咧開嘴,露出滿嘴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同時伸出手,冰涼且帶了某種說不出什麼觸感的手鉗住了他拿著手機的那隻手手腕。
唐琛呼吸一窒:“……”
再次尖叫出聲。
尖叫聲中夾雜了一聲嘶啞而艱澀的聲音——
“越……”
也是在那一瞬間,唐琛忽然福至心靈,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越?
這人魚……跟顧清越有關?
他眼角帶淚,結結巴巴地說出了顧清越的名字,果然讓那人魚的目光有了變化。
這才有了眼下這一出。
跑車停在了三海高中大門外,唐琛顫抖著轉過身看向後座已經穿上他的衣服的男人:“到、到了。”
他話沒說完,就見男人緩緩伸手,掰斷了車門把手,走了下去。
唐琛不自覺掃了一眼斷了的把手:“……”
艸他剛買的跑車。
他又小心看了一眼已經出去的男人,心想這男人離開了,自己可以偷偷溜走,卻見男人忽然轉過身,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唐琛:“……”
他看向一直被男人拿在手中,被握得差點變形的手機,咽了口唾沫:“那個……我的手機能給我嗎?我給顧、顧老師發個消息。”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隨即給了他。
唐琛猶豫了一下,給顧清越發了消息:顧老師,我帶了個人過來看你,你今天方便見我嗎?
頓了頓,他又看了一眼自己副駕駛上的作業本,加了一句:我帶了抄好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三秒後,顧清越很快來了消息。
——來。
不知為什麼,唐琛莫名感覺出了一股……殺氣騰騰的味道。
*
與此同時教務主任辦公室。
“舅舅,你一定要幫我!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他昨晚當著我的麵罵我垃圾,還說要給我好看!”
說到“垃圾”這個詞,李芳菲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狠狠咬了咬後槽牙,眼角通紅,幾乎掉下淚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昨晚在顧清越那兒受了氣,連續遭遇被人撞、又被服務生和司機罵之後,無論做什麼,總會被人罵垃圾渣滓,特彆是在微博上。平時她經常刷微博,懟人也不在話下,可昨晚,她一發出什麼評論,下麵就堆滿了罵她的話——
“博主是什麼垃圾?有害垃圾吧?啊?”
“博主傻.逼不解釋,居然說這種話,祝病魔早日戰勝你。”
“博主居然支持這種人,祝早日出殯。”
……
李芳菲氣得尖叫,原本想要將顧清越打人的照片和視頻公布出去的,可被罵得太狠,她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今天一早請了假過來三海,發現群裡有同事發錯了群,說她三天兩頭請假,什麼垃圾,儘早辭職吧,雖然那人已經及時撤回,但李芳菲還是看到了,她氣得渾身顫抖,過來三海的路上,因為開車不熟練,又不知道被人罵了多少次垃圾,李芳菲整個人幾乎精神崩潰。
但她還記得要給顧清越教訓,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邊,陳東民看著眼前麵容憔悴的自家外甥女,皺了皺眉,剛打算安慰幾句,口中說出的話不自覺變得有些嚴厲——
“你現在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怎麼搞得跟那群垃——”李芳菲猛地抬眸,雙眼通紅難以置信地望向陳東民,讓他猛地停住了口中的話,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陳東民立馬改口——
“你彆誤會——”
可他話沒說完,李芳菲就已經尖叫起來。
“你剛才說什麼?!你剛才是不是想罵我垃圾?!你剛才心裡想的是什麼?!”
李芳菲已經徹底崩潰了,經過一夜的刺激,她本來就已經神經緊繃,聽不得“垃圾”“渣滓”這些詞,沒想到居然從自己的舅舅口中聽到“垃圾”兩個字,原本就已經緊繃的弦驟然斷開,讓她整個人都炸了開來,雙眼充.血,不住地尖叫。
陳東民也火了,今天學校有領導過來視察,他抽.出時間見李芳菲已經是很照顧她了,這會兒他沒時間陪她在這兒耗,更何況她在這邊一叫,周圍辦公室肯定聽到她的聲音,學校什麼都缺,就是八卦不缺!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副校長打過來的,告訴他已經接到那些領導了,讓他趕緊下去。
他麵色一沉:“彆給我鬨!你不要麵子我還要麵子!要是不聽我的話你就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都已經跟你說了今天我有辦法搞定顧清越,你彆給我在這兒發瘋!”
說完這話,他快步出了門,抬眼見孟嫵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外,他冷著臉朝她點了點頭:“幫我看好她,彆讓她亂跑。”
孟嫵僵硬地點了點頭。
*
陳東民快步朝外走去,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章明來了麼?
那頭很快回複:來了,等會兒要帶他去三年二班嗎?
陳東民:嗯。
收起手機,陳東民眸色深了深。
章明是越城教育局副局長,年輕時當了幾十年的一線教師,為人剛正固執負責任,脾氣卻很暴躁,十年前他的一個女學生受虛假培訓機構所騙,騙光了積蓄,還欠下不少高利貸,最後捱不住選擇自殺,在越城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章明對此一直很愧疚,自認沒有儘到自己班主任的責任,也對一些培訓機構深惡痛絕,當上教育局副局長後,他手段強硬地整治了不少非正規培訓機構。不止如此,他對任何坑騙學生的行為都深惡痛絕,幾年前高調處理了一個與外麵培訓機構合作坑騙學生的在職教師。前陣子不知從哪兒發展起來一種培訓班,以“量子速讀”的名義收取高價培訓費,越城也冒出不少類似的,全都被章明給下令處理了。
二班傳出過“量子波動速讀”的說法,陳東民不是不知道,甚至貼吧上也有人發過不少帖子。
“二班高數跟我說他會量子波動速讀法,問我學不學,是他傻還是我傻?”下麵一大串的“他傻。”
“臥.槽.我震驚了,二班的人給我展示量子速讀,居然真的有效??他說是班主任教的!”下麵一大串的“無圖言刁”。
類似的帖子層出不窮,陳東民當時就有了想法。
這事放在彆的教育局領導身上不是什麼大事,但恰恰觸了章明的雷。章明最恨的就是以各種名義坑騙學生的行為,一旦發現,他誰的臉麵也不給,哪怕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他也敢當眾翻臉。
若是章明發現三年二班班主任在班裡明目張膽宣傳這種東西,不止會勃然大怒,更會懷疑顧清越跟外麵的培訓機構有什麼牽扯,哪怕沒什麼牽扯,章明也無法忍受一個公立在職教師居然敢對學生做這種宣傳。
到時候都不用他出手,顧清越自己就能死個透底。即便顧清越僥幸沒被處理,在教育局副局長那裡掛了號,方益憫哪裡有臉麵讓他通過顧清越的實習期轉正申請?不提前辭退都是他的仁慈。
懷著這種心思,陳東民趕到了迎接地,隨著幾位學校領導將教育局的幾人和幾位企業家全都迎進了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