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清越是被自家便宜老爹的動靜給驚醒的。
他離開前對便宜老爹放了話,無論他走多遠，都在看著這老頭，這倒不是唬他,而是他確實在他身上放了一道符，隻要老頭那邊有任何動靜,他都能夠察覺到。
果然，他走後，老頭提心吊膽了一天，小心地在貪汙邊緣反複試探,先搶了小廝二錢銀子，又搶了眾衙役共三錢,等了大半天，發現沒事，狂喜，第二天立刻故態複萌,開始暗示下麵的人收受賄賂了。
顧老師冷笑一聲,直接進入自家便宜爹的夢境托夢。
第二天,豐城顧家。
顧老爺冷汗涔.涔地從夢中驚醒過來,顫抖著手摸.到床邊,剛喝了口水壓驚，貼身小廝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老爺,商會林老板過來了,您見不見？”
顧老爺冷汗霎時冒了出來：“不見不見！就說我病了！不見！”
“唉，我就知道。那小的這就去推掉。”頓了頓,那小廝又道,“老爺，我那二錢銀子您什麼時候能還我？雖然我攢的銀子比您多但這也是我辛苦攢的。”
顧老爺麵色猙獰：“滾！”
*
這邊收拾完自家便宜老爹的顧老師心情很好,醒來的時候發現玄真小和尚還在打坐。
小和尚眉清目秀，容貌是那種乾乾淨淨的好看，又因為修佛，周身常年縈繞著一股好聞的檀香味，此刻即便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也是一幅精雕細琢的工筆畫。
他這邊一有動靜，小和尚就睜開了眼，朝他看了過來。那雙銀色的重瞳專注地望著他，澄澈而乾淨，廣袤而慈憫，又似乎帶了些許佛意。
不知道是不是顧清越的錯覺，他似乎在小和尚眼中看到了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
兩人靜靜對視了半晌，誰也沒說話，顧清越：“？”
他問996：“上一世也是這樣嗎？”
996：“……不是，上一世你醒過來後沒搭理小和尚，直接一臉暴躁地踹門出去找人，說你們寺後山那裡是不是有冤魂？吵了你一晚上，要進後山禁地，被浮空寺大師給攔住了。攔住後你又不爽，說這裡的床睡得不舒服，被褥太薄不保暖，總之挑了一大堆毛病，回來後小和尚已經去做早課了。”
顧老師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自己的風格，又看向對麵的小和尚，就見後者眉眼間微微漾開笑意：“可是餓了？”
說完這話，玄真緩緩從蒲團上下來，將一個托盤端了過來，上麵全是他熟悉的齋菜。
“還溫著，你先去洗漱，洗漱後便可開飯。”
顧清越看清楚托盤上的齋菜，身形一頓，下意識地朝玄真看去。
陽光沒有打進來，少年僧人的樣貌卻依舊光風霽月，一身白色僧衣仿佛月華一般幾乎將整個房間點亮，察覺到他的目光，麵色坦然地看過來，眉眼溫和，依舊是浮空寺玄真大師的氣度與姿態。
顧老師眯了眯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我記得上一世沒這出。”
996在玄真端著托盤的瞬間就查探了一下，依舊沒能查探出結果。
它不確定地問道：“或許是因為你這次沒有按照上一世劇情來？你的行為雖然對大方向不會有所改變，但對周圍NPC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幾率。上一世玄真過了好幾個月才給你做飯釀酒，你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會做飯釀酒，或許是因為你之前的表現讓玄真誤以為你不好相處？但現在你沒有重複上一世劇情，所以他也改變行為模式了？更何況做飯什麼的也隻是細枝末節，不會影響大劇情。”
*
說實話，996沒搞明白過謝臨對自家宿主的感情，同樣的，它其實也看不太明白玄真對自家宿主的感情。
如果說謝臨對自家宿主的感情摻雜了家國天下與君臣之誼，不能以簡單的男女之情一言以蔽之，那麼玄真對自家宿主的感情則似乎摻雜了更加複雜的東西。
它是在玄真成佛後，從那漫天遍野的花海與尊佛像金身的眼神中看出他對自家宿主的感情的。而在那之前，玄真看自家宿主的眼神始終乾淨澄澈，他無疑是喜歡自家宿主的，他的種種行為都體現了這一點，但這種喜歡，跟陸凜那個小龍傲天不一樣，不摻雜任何肉.體上的欲.望，更不含任何黑暗的念頭，比如占有欲、比如黑化。這種喜歡，更接近於真佛對世間純善之物的喜歡和親近。
他對宿主的喜歡從來不加掩飾，那種想要親近的想法也從來不避諱自家宿主。
自家宿主自然能夠看得出。
它對自家宿主還是很了解的。
龍傲天，錘；中二的龍傲天，狠錘；長在他中二點上的黑化龍傲天，錘到地心。
但對這種純粹的喜愛與善意，還絲毫不掩飾的直球，自家宿主的反應一般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這個龍傲天不好錘，煩。
第二階段：這個龍傲天有點粘人，煩。
第三階段：這個龍傲天煩死人，嗬，誰敢碰他？
謝臨世界的那些皇子哥哥們，便是從被錘階段跳到了第二最後直到第三階段。
而在這個世界裡，玄真僅僅用了幾個月就將自家宿主的胃拴住了，自家宿主自然地將他劃分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並對玄真的最終歸宿很在意——半佛半魔，元神消散。
自家宿主曾經眯眼問過它，說搞死這個世界的天道能讓玄真這個龍傲天成佛嗎？
天道：“……”？？？
996：“……”
答案其實是可以，但是……
996輕車熟路地抱著哭得昏天黑地的天道，又哄自家宿主哄了好久，說得口乾舌燥，表明這是玄真注定的劫數與曆練，任何外力的介入都不是幫助而是在害他，自家宿主才罷休，末了又冷笑著問，我在那些修真.世.界渡劫怎麼就那麼順利？
996：“……”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水平，你一沒心魔二即便有你也能把心魔揍到哭爹喊娘哪個心魔敢來撩你？我都不敢告訴你有個修真.世.界裡某心魔還成立了一個顧清越受害者互幫互助小組，互相開解互相鼓勵，爭取早日從顧清越的陰影中走出來，明明是心魔，好端端的莫名其妙改行互相當知心姐姐，出場自帶背景音樂“這是心的呼喚這是愛的奉獻”，你怎麼還好意思問得出這種話來？
996滿腹吐槽半點沒敢吐露，隻說那是玄真注定的劫數。
之後女主過來算計了玄真，自家宿主當場就炸了，擼袖子就要乾，壓根沒管女主不女主，996當時嚇尿，已經預見到女主必死世界動蕩的結局，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自家宿主被玄真攔住了。
996跟天道全都哇的一聲哭出來。
後來玄真順利成佛，小心眼又記仇的自家宿主才把女主的名字從他的死亡黑名單上劃掉。
996看了一眼正與男主合作，奮力將魔修打出修真界、重振妖族的妖王大女主，又回頭看了一眼背過身掏出黑色小本本，冷笑著把女主名字劃去的自家宿主。
996：“……”
女主你壓根不知道你差點就要經曆什麼。
996回過神來，就見自家宿主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說法，放開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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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師自來做事隨心，想不開就不去想了，更何況玄真這個龍傲天挺合他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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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的這一屆龍傲天都不行，但玄真不一樣，他是個三好學生。
作為老師，對三好學生容忍度更高也是很自然的。
洗漱完又吃了飯，玄真全程都在顧清越身邊，惹得顧清越頻頻看向玄真，心下又有些疑惑。
“上一世小和尚好像沒那麼粘人？”
996：“……對。”
但顧清越對小和尚的態度早已進入第三階段，也就沒怎麼煩躁，若眼下是他剛進入那個世界遇到的景象，他早分分鐘暴躁起來。
隨後幾天，顧清越發現自己做什麼，玄真都待在他身邊。他到後山禁地拿魔骨，玄真為他守陣；他闖執法堂，破十八羅漢陣，玄真眼含笑意站在十八羅漢陣外，等他出陣；他跟浮空寺一些佛修比試，他沒有像上一世外等在禁地外，而是跟了進來，站在一側觀看。而在比試期間，玄真帶了笑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半點沒有錯開。
半個月後，顧老師毛了。
他把玄真堵在禪房外，對上他始終安靜的銀色重瞳：“你怎麼老跟著我？”
顧清越這會兒很煩躁。這個三好學生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有點粘人。按照顧清越的脾氣，要是有人這麼黏他他早把人錘到地心，但這是三好學生，沒法錘，還有一個原因，他自己也清楚——
果然，玄真原本撥動佛珠的手頓了頓，那雙深邃漂亮的銀色重瞳乾淨澄澈，倒映出他煩躁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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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臉上是無比坦然的神色：“貧僧想時刻見到顧施主。”
顧清越：“……”
“貧僧喜愛顧施主，欲與顧施主親近，想時刻見到顧施主，貧僧無意約束顧施主，便隻得勞諸己身。”玄真那雙銀色重瞳定定地看著顧清越，緩聲吐出最後一句話，“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顧清越：“……”
996：“……”哦豁，上一世內斂的小和尚在輪回盤裡竟然這麼會打直球嗎？！
996都震驚了，忍不住打出了666。
雖說連喊666，但996也知道自家宿主清楚玄真的感情，這會兒彆說男女之情了，玄真的眼神剔透澄淨，哪怕隻是在腦中冒出“他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在耍流氓或者告白”的念頭都是褻瀆，自家宿主上一世經曆了玄真的感情，除了太過鋼鐵直男接收不到男女之情，對於玄真對自己純粹的喜愛以及背後的原因都很清楚。
所以下一秒，996就見到自家橫行霸道慣了的自家宿主第一次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抖著手撫了撫額。
玄真卻笑了笑：“若是給顧施主造成困擾，貧僧往後會注意。”
說完這話，玄真垂眸，靜靜撥.弄著手中的佛珠，邁步進入禪房。
顧清越：“……他這是說以後不會再跟著我的意思？”
996：“……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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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禪房裡，清瘦的身影端正地坐著，佛經頌念聲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