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1 / 2)

三年二班穿回來後 千佾 10401 字 4個月前

()時下文人在報紙上刊登離婚結婚廣告是一大風潮,像顧嫻臻一般被包辦婚姻,卻因為丈夫“接受新思想”而被打上“封建餘毒遺留物”的標簽,從而被丈夫單方麵在報紙上宣布離婚的受害者女性不少。顧清越這篇文一出,很快就惹怒了一批自認持有先進思想、並且曾公開與包辦婚姻妻子離婚的“新思想丈夫”。

於是很快,抨擊這篇《至印潭禮書》的文章層出不窮,大多是被戳了痛腳的青年。

似乎是見與他情況相同且站出來的人不少,印潭禮很快有了底氣,隨即也發表了一篇文章回複顧清越,巧妙地略過了顧清越那篇文章中的責問,而是大義凜然地表示包辦婚姻是對人自由意誌的戕害。顧嫻臻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信念,全然是由幾千年封建糟粕思想所統治的玩偶,他原先受製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現在,他已經認清了自己的思想,他要做出自己與封建糟粕一刀兩斷的選擇。

印潭禮發表文章後,李雪婉也緊跟著發了一篇文,篇幅不長,卻獲得了很多先進男女青年的稱讚。

文章大意為婚姻與戀愛應該是每個人自由的選擇,不應當成為封建糟粕的犧牲品。她與印潭禮的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他們之間有愛情,就可以選擇婚姻,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沒有靈魂的,這不僅是對印潭禮的傷害,也是對顧嫻臻的傷害,因此她也奉勸顧嫻臻從封建糟粕思想中將自己解放出來,學做一個新時代女性,隻有這樣,她才會遇到與她真心相愛的人,獲得有愛情基礎的婚姻。

顧清越隨意看了這兩篇冠冕堂皇的話一眼,冷笑一聲,再次回了一篇文。

“請印二少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之前的問題,逐一反駁我前篇文章所寫的三.點:你一無人格且沽名釣譽,二無擔當無責任心,三畫虎不成反類犬,無論你扯再大的旗,立再高尚的名目,倘若你反駁不了這三.點,你就是假仁假義雞鳴狗盜。”

“新思想傳播進來,有人用以開啟民智,給國民以尊嚴;有人用以感化國民,為國土培養有識之士;唯獨有的人,卻迫不及待將新思想為自己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做遮羞布!倘若你在學習新思想時,將你的妻子一同帶往孟京,一同進入大學學習新思想,鼓勵她與你的男性同窗好友往來,讓她自己認識世界,帶她進入你所謂新思想的世界,等她有了你所謂的自由意誌與思想,再行與她協商離婚事宜,我反倒能夠高看你一眼,認為你仁至義儘,同樣有責任有擔當,即便屆時顧女士仍舊出於對你的愛意不同意離婚,我顧家也絕無怨言,因為你給了她作為一個女性而非一個物體的尊重,你擔起了作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可你的所做所為,一則膽小怯懦,婚前不表示自身反抗想法;二則逃避責任,婚後不曾擔起自己半□□為丈夫的責任;三則出軌後以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掩飾你與李女士之間的不倫關係,並自認高高在上,將自己同舊世界割裂,沉浸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可笑幻想中。無論你的話語有多冠冕堂皇,依舊掩蓋不了你本質上仍舊隻是自大傲慢,無責任無擔當的小人而已!”

“各位被戳了痛腳的新時代新思想丈夫們,如上所言適用於你們所有人,但凡你們以新思想開民智,給國民半點尊嚴,就不會做出迫不及待以新思想為大旗丟開自身責任的行為!而是會給妻子以尊重,同樣給她相同的機會學習你們所謂的先進思想,在兩人平等的對話中結束婚姻關係。不要說這不可能,海市鐘先生、晉市付先生、劉先生皆是如此作為,你們這種無責任無擔當,卻連新思想半分本質都學不到,隻學到表麵便迫不及待沐猴而冠的行為著實令人不齒!”

“至於李女士,你勸顧女士學習新思想,我反倒想勸你一句,腦子裡學的東西再多,寫文章再有才氣,也不如多學一學身為一個人的思想品德,愛情與婚姻的關係倒是不錯,可新思想卻沒教你打著愛情的名義與有婦之夫出軌廝混,沒教你拿戀愛自由為你與印二少扭曲不倫的關係做遮羞布。現今男人娶妓子做姨太太倒也不是稀罕事,妓子們所說的話倒是與李女士所言相差無二,李女士既認為妓子所言為新思想,何不去解放脂粉街裡的妓子們,反倒迫不及待與她們劃清關係?這便是李女士所學的新思想?這便是李女士所持有的信念?”

“最後,你有現在的地步,是因為你出身好,能夠接受新思想的教育,可你接受了新思想便自覺高人一等,不思如何給與其他被封建思想壓迫的女性以思想啟蒙,反而高高在上看不起沒有條件接受新思想的女性,說到底你也隻是個自私自利自命清高,自己安好便得意洋洋,想要在那些舊思想女性的對比中故意凸顯自己高貴的虛榮女人而已!”

顧清越的話辛辣直白,市井之中老百姓們更加能夠理解這種大白話,而對於那些文人來說,最具打擊的便是顧清越所提出“帶妻子一同上學後平等協商離婚事宜”的說法。

許多人看完這篇文後猛然間發現,確實,那些所謂的知識分子既然認定自己是新思想的繼承者,將自己視為一個自由的人,視為思想火炬的傳播者,為何麵對被封建思想所壓迫的人時,升起的想法並非是幫助他們解脫這種困境,帶領他們走向自由,而是迫不及待地扔掉與這些人的關係,關上這些人通往這個世界的門,繼而站在所謂的新世界門後,對那些被丟棄在舊世界的人大肆抨擊與嘲笑?這便是所謂的知識分子?這便是思想火炬的傳播者?

有人想要反駁,可無論他們怎麼反駁,都反駁不了這鐵證一樣的事實,也有人提出這不現實,可有更多的人站出來,舉了海市鐘先生、晉市付先生、劉先生的例子。

這三人皆是留洋歸來的知識分子,可與那些歸來後便迫不及待奔向戀愛自由休棄原配的人不一樣,三人都與原配妻子做了溝通,並且為妻子擇了女校,供她們去上學,約定幾年後重新審視兩人婚姻,屆時再做打算。其中劉先生甚至身家並不豐,做高校講師得來的工資都資助了妻子上大學。兩人如此相處了幾年,隨著妻子學習的內容越多,兩人也逐漸有了共同話題,幾年過後,兩人的婚姻並沒有結束,而是繼續了下去,隻是以往是包辦婚姻父母之命,現如今卻是出於兩人思想的共鳴。

有了對比,才更顯其他人的不堪與懦弱。一時之間,幾位先生的品行被全國上下萬千民眾所知,隨著這幾位先生被奉為有責任有擔當的楷模,更多做出了相似行為的人被相繼挖了出來,且不少都是德高望重之輩。同樣的,也有知識分子界一些打著真愛名義張揚地與有婦之夫廝混的才女與才子被挖了出來。

眾人再次嘩然!

隨著那些德高望重的教授講師身份的挖出,這件事也愈演愈烈,從一開始簡單的印二少離婚登報事件逐漸發酵成了知識分子界對年輕人責任的探討,對舊有習俗與新思想矛盾處理的探討。有出名的知識分子下場,公開譴責那對張揚的才子才女,掀起了一陣風暴,那對才女才子的擁躉不少,可有了前麵幾位先生的行為做對比,兩人的行為便已經落了下乘,哪怕粉絲們跳得再歡,也抵不過大學年輕人中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兩人不知廉恥。

最後,時任孟京大學的校長,曾在前幾年組織過愛國運動,同樣也是現如今思想界領袖的方如墨先生出麵,撰寫了一篇對現如今新思想運動反思和建議的文章,才算是給這件事劃上了句號。儘管那篇文章內沒有明確表示對眾多年輕人拋棄原配的行為做出指責,可一句輕飄飄的“凡立心、立命之誌,繼絕學、開太平之行,當以立身、立家、儘責、明理為端”卻讓眾多進入大學便迫不及待休棄發妻的年輕人臉火辣辣地疼。

而這些惱恨與憤怒不由自主地全都指向了最早引起此事的人。

印潭禮。

孟京大學裡,印潭禮走進學校,便感到頭頂一股莫名的壓力。

他握著書本的手忍不住緊了緊,幾乎要嵌入書本裡麵,他能感到周圍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有鄙夷的,有不屑的,還有憤怒的,他感到無比難堪,很想朝那些人吼回去,想把書朝那些人狠狠扔過去,卻他到底不敢這麼做。

耳邊不時有細碎的聲音傳過來。

“……是他嗎?”

“就是他,那篇文章說的打著冠冕堂皇自由戀愛的旗號,本質卻是沒擔當沒責任的膽小鬼。”

“我聽說新聞係那個吳耀祖休學了,他家經濟條件不好,他妻子是他母親給他買的童養媳,從小乾活養活全家,就連他來孟京上大學的學費也是他妻子在村裡給人做工賺來的,誰都沒聽說過他有個妻子,要不是這次他妻子來孟京找他,外校有人幫她找人,才發現她要找的就是吳耀祖。”

“可他跟英語係的董曼曼不是都已經交往了一年多了,我看他平日裡跟董曼曼約會不是去的西餐廳就是咖啡廳?”

“對!那些錢全都是他妻子定期給他寄過來的!他被他妻子找到的時候還放話說要登報跟她離婚,我當時見著了,那女人二十幾歲,可能是乾了多了苦活的樣子,臉看上去有三十多了,我當時就氣得不行,上前說了幾句,可吳耀祖說戀愛自由,那女人是他娘給他養的童養媳,他結婚的時候他壓根不懂,現在認定她就是封建糟粕對他的壓迫,他不會認,還說過兩天就登報,轉身就走。我氣得不行,上前問了他妻子,才知道他妻子為了過來找他,身上已經沒幾個錢了,她所有的錢都寄給吳耀祖了。”

“我光聽你這麼說就氣得不行了!幸好現在這事有了定論,不然還會更惡心!”

“是啊!還不是印潭禮跟李雪婉,那文章說得不錯,戀愛自由可遮不住這兩個人的男盜女娼!太惡心了!要他倆喊著自由戀愛的口號真的攪和到了一起,其他人還不得跟著魔方,吳耀祖這樣的人不得越來越多?好在吳耀祖這會兒是學也上不了了,原本定好的去報社的工作也丟了,要印潭禮跟李雪婉贏了那篇文章,我可真得嘔死!我也慘,最近出門總有人問我我是不是拋妻棄子了。我一好好學知識潔身自好的單身青年造了什麼孽,要被人打成印潭禮之流,還被人扣一個不負責任沒有擔當的帽子?我可太冤了!”

……

一路走過校園,印潭禮耳邊類似的言論不絕如縷,讓他心下越發難堪。

等到了教室,迎麵撞見李雪婉,印潭禮麵色一僵,對麵李雪婉的表情也很勉強。

“潭、潭禮……”

周圍眾人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全都不動聲色地越過兩人去。

兩人都是看重麵子、享受他人豔羨和嫉妒的年紀,以往出雙入對有多風光,這會兒在眾人的視線下就有多難堪。

印潭禮如坐針氈地上完了上午的幾節課,下課後立刻收拾了課本,沒管朝他走過來想要跟他說話的李雪婉,快速離開學校,去了郵局,取了印家給他發的電報,看著上麵自己母親言辭切切掛念的話,想到自己此刻在孟京裡艱難的處境,眸色深了深,付了錢,發了一封電報回去。

他會在三天後回十方城。

三天後,印潭禮向老師請了假,坐上了回十方城的火車。

顧五爺自從扔下第二篇痛批印潭禮和李雪婉的文章,拿幾位先生的事跡引出後續知識分子界各方大佬登場後,見走勢還行,就直接丟開了報紙,去了一趟他娘的院子。

他爹娶了四房姨太太,大太太是大家閨秀,二姨太是她的丫鬟,也是大姐的娘,大姐自小養在大太太手下,也因此養成了大家閨秀的性子。二哥顧銘軒是大太太親生的,家業以後是要他繼承的,三姨太則是三姐顧蘭芝的娘,至於四姨太,則是他娘。他娘原先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隻不過後來敗了,家裡沒男丁,她身為長姐撐起了整個家,為人潑辣、口舌伶俐,加上長相確實不錯,被當初他爹看上,娶進後院,這麼些年一直受寵,因著四姨娘受寵,顧清越又是最小的兒子,顧父對他向來是有求必應,也就養成了他這樣囂張跋扈的性子。

顧家雖說有好幾房,但後宅還算安寧,各自的小心思也有,卻沒鬨出過什麼大矛盾。

顧五爺一進入院子,就被他娘給拉到身前,祖宗心肝兒地亂叫一通,拉著他轉了一圈,確認他沒什麼大礙,才冷笑一聲:“平時不顯山露水的,這次你大姐遭了這麼一出,你倒是出息了,都敢跟人登報對罵了?讓那些黑心肝的拿筆杆子討.伐,你就不想想你.娘我心疼?嗯?”

說完塗著鮮豔豆蔻的指甲輕輕戳了戳顧清越腦門,被顧清越抓.住了:“嗬,他們還罵不過我。”

四姨太一噎:“行行行,你是祖宗,你厲害行了吧?”說著幫顧清越脫下外套,掛到一邊的衣架上,“以前說親的時候也沒見著印家老二這麼不靠譜,你大姐是真傷著了。印潭禮這挨千刀的,得虧你把他罵得狗血噴頭,出了氣。你最近也彆往你二姨太身前湊,她現下正傷心著。”

顧清越:“我不去,娘,你去瞧瞧大姐。”

四姨太一瞪眼:“你差使你.娘幫你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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