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玉衍也沒想到,第一次見麵,顧清越對他的敵意就這麼大。
懟完他後,顧清越沒再搭理他,而是懶洋洋地坐在一邊，耷.拉著眼皮。等到他自我介紹完畢後，顧清越掀了掀眼皮,僅僅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說完了嗎？”
他愣了愣，隨即點頭。
少年見狀，站起身。
“勞駕,讓讓。”
說完這話,他雙手插兜,一臉無所謂,大搖大擺地起身離開了。
這一次的見麵並不愉快，但封玉衍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定定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那個少年……討厭不起來。
就像是一開始就已經了解了他的脾氣,知道他一如既往的囂張,因而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但與此同時，他的心下有著另外的一種情緒，很淺，很快就消失了。
*
在前來接管顧清越之前，封玉衍就看過其他監管者的記錄,那些記錄詳細地記載了顧清越的叛逆與不馴,記載了他的危險性,也記載了他有過多次對監管者攻擊的行為。
他的第三任監管者是個經驗豐富的一代守序者，武力與智力都遠超一般守序者，那是中樞在發現顧清越難以馴化後派出的高階守序者。
但在監管顧清越的期間，第三任監管者曾一度中斷與中樞的連接，中樞震怒。三分鐘後，當執法隊前往顧清越家中的時候，發現的就是監管者倒在地上，功能全廢，徹底死機的場景，而他的身邊，少年則懶洋洋地靠牆站著，雙手插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見執法隊過來，他挑了挑眉，抬腳踢了踢監管者的身體，譏笑著說了一句：“麻煩收一下這堆垃圾。”
那是赤.裸裸的挑釁。
那次之後，中樞將顧清越列為重點馴化對象。
但無論是第三任還是第四任監管者，都沒能在顧清越手下討到任何便宜。不僅如此，即便他已經進入那些世界，即便世界規則在他身上產生作用，他卻依舊能夠使那些劇情脫離原有軌跡，馴化失敗。
在他看過的那些記錄中，顧清越進入任務世界，扮演世界中的人完成任務。由於中樞的介入，他所進入的角色，每一個都有著淒慘的結局。顧清越被迫要做的，就是原原本本走完那個角色的淒慘結局。
這原本是中樞對他的懲罰與訓誡。為此，中樞甚至多次用上精神壓製、抹去顧清越記憶、並讓他愛上命運之子的方式。
這種方式多少起了點效果。
但顧清越骨子裡似乎天生有種叛逆，哪怕記憶全無，哪怕情感被.操控，他也不會甘願走那樣的劇情。
他見到顧清越進入星際世界，在物資匱乏，就連生存都難以保證的流放星廝殺著活下來，並且發展出自己的勢力，成為星際霸主。
他見到顧清越進入末世世界，遭遇隊友背叛，被同伴推入喪屍群，本該死亡，成為喪屍，並在最終大戰中死在命運之子手中，但顧清越眉眼冷峻地殺出了一條活路，並找到那同伴所在的基地，殺了那名同伴。而那個時候，那名同伴已經在命運之子的帶領下成為基地德高望重的領袖，他殺了對方，也遭遇了其他所有基地的通緝。顧清越卻無所謂，一個人懶洋洋地開著車，在末世的荒漠中獨行十年，除了殺喪屍外，也將其他基地都挑了個遍。
十年間，所有基地都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論如何無法將他殺死。
十年後，顧清越站在沙漠的高處，遠遠眺望遠處，似乎感受到什麼，他猛地轉過頭來，對上畫麵外的封玉衍。
畫麵中，顧清越眉目如畫，眼眸卻黑沉如墨。
畫麵外，封玉衍莫名有種被對方看破的錯覺。
也是在那一瞬間，封玉衍皺了皺眉，意識到一點。
世界中的顧清越，他的意識在逐漸覺醒。
之後的幾個世界證實了這點。
中樞似乎是察覺到了顧清越的變化，在之後的世界中，給顧清越灌入了其他角色的記憶，並對他進行了心理暗示。
在之後的幾個世界中，顧清越會被控製著愛上世界的命運之子，並做出種種為命運之子奉獻一切的行為。
但封玉衍在觀察了幾個世界後發現……
這反而是中樞馴化顧清越走得最差的一招棋。
現代世界，中樞安排顧清越成為命運之子的替身，喜歡命運之子的男主為了給命運之子出氣，抬手就要打顧清越時，後者直接翻臉，將男主揍得半身不遂。之後又用了兩年，將男主家業徹底整垮。
武俠世界中，男主魔教教主，為了找到合適的人與命運之子換心，以便救下命運之子的性命，收養了年紀尚小的顧清越，並使用手段讓他愛上自己，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哄騙他獻出自己的心臟。一切看似順利，但在最後手術完成，男主正坐在命運之子旁邊，握著命運之子的手，陪他熬過危險期的時候，顧清越懶洋洋地走進來，手中握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男主驚駭當場，厲聲喝問他這是怎麼回事，顧清越卻笑了笑，聳了聳肩。
“哦，這是豬的心臟，本來讓廚子給我做豬心的，結果廚子說你拿走了。聽說你有用？用了嗎？”
顧清越看了一眼床.上男主的真愛，挑了挑眉。
“原來已經用了。”
說完這話，看著男主目眥欲裂的表情，顧清越繼續無所謂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心臟扔到了床邊。
之後，魔教翻天覆地，顧清越殺死前任教主，成為新任教主。
就在全武林都在為魔教變故提心吊膽的時候，新任教主又大刀闊斧地整頓了魔教，規定魔教眾人必須懲惡揚善。
有得道高僧為渡化魔教教主，求見顧清越，問他為何這麼做。
顧清越說：“我無聊。”
得道高僧：“……”
*
在那些世界中，顧清越並沒有恢複自我意識，但封玉衍卻分明察覺到，中樞越是控製他的思想與情感，越是讓他愛上彆人，並將他設置成為那人奉獻一切，顧清越潛意識中的反抗就越是激烈，他的自我意識覺醒程度便會越高。
因為這與他本身的性格不符。
其他任務者進入世界，基本是自願扮演世界中的角色，因而不會產生反抗。但顧清越不同，他被抹去了記憶，進入那些世界，被控製情感也是對他的懲罰，角色與他本身的性格相差越大，他潛意識中的違和感會越重，在意識與行為的割裂下，以他囂張霸道的性格，自我意識的覺醒隻是時間問題。
哪怕自我意識無法覺醒，他也隻會遵從潛意識，而不是其他。
認識到這點，封玉衍心下第一次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懷疑。
他是守序者，同樣也是馴化者，而馴化者這一詞，在此刻讓他感受到了些微的不適。
他並不打算立刻開始對他的馴化，而是在思慮許久後，選擇進入世界，近距離觀察顧清越。
他第一次進入世界，成為顧清越的小廝，可在三天後，他就被顧清越一刀捅死了。
封玉衍：“……”
死前的最後一幕，是顧清越靠近他，唇角掛著譏諷的弧度。
“真當我感受不出來？”
第二次和第三次也铩羽而歸，唯一不同的，是相較於第一次，他在那些世界的時間稍微長了點。
顧清越並沒有認出他來，隻是感應到他不屬於那個世界，所以在下意識地用這種方式將他驅逐出那個世界。
之後他又嘗試了幾次，終於在第十五次成功從顧清越手下活了下來。